看著兒子手攬兒媳快步走了過來,江氏的臉上不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到了近前,楊進周方才小心翼翼放開了陳瀾,隨即屈膝跪了下來,才說了一句“娘我回來了”,他就感到一雙手已經緊緊拽住了自己的胳膊,抬頭便發現江氏的眼睛有些微微發紅,他不禁更覺慚愧,當即訥訥說道:“娘,都怪我,行前沒留下準信,還鬧出了這樣的事端,讓您擔心了。”
“雖說是聖命難違,不能怪你,可你不在的這些時日,多虧了媳婦殫精竭慮多方奔走,這才能讓局麵一直安穩到現在。可即便如此,要是你今天不能回來,江南地麵上仍不免要為之大亂!”江氏一手握著楊進周的手,一手又把陳瀾拉了過來,麵帶嗔怪地說,“你要賠禮,就該向你媳婦賠個禮,我之前又挺不住病了一場,更是讓她焦頭爛額。”
陳瀾尚未消化楊進周突然歸來的事實,因而,當人在自己麵前深深一躬到地的時候,她仍舊有些呆愣,轉瞬間才反應過來,可伸手去扶的時候,終究已經生受了這一禮。見人直起了腰,她才輕聲說道:“賠什麼禮,人回來就行了。”
見媳婦麵露潮紅,顯然也是高興的,江氏心中歡喜,就索性一手拉著一個往裏頭走。一旁的莊媽媽忙留了一留,快步到前頭讓家丁們小心門戶火燭,晚上都警醒些,這才快步轉身追了上去。聽到前頭傳來了楊進周的說話聲,她才放慢了步子。
“楊叔叔回來了!”
才一進院子,一個小小的身影就突然衝了出來。聽到這一聲楊叔叔,楊進周微微一愣,等看見駿兒有板有眼地上來行禮,他一下子想起畢先生已經去了東洋,麵上頓時露出了幾分難色。他這表情彎下了腰的駿兒沒瞧見,陳瀾卻看得清清楚楚,心中一動便上前拉起了駿兒。
“駿兒可是想爺爺了?”見小家夥抬起腦袋,隨即重重點了點頭,陳瀾忍不住輕輕捏了捏他的鼻子,又笑道,“你爺爺還在外頭辦事,暫時還回不來,所以還是把你托付給了咱們。你就繼續在這兒安安心心住著,把這當成自己家,好不好?”
聽說爺爺沒有一塊回來,駿兒頓時耷拉下了腦袋,好半晌才迸出了一個微不可聞的好字。楊進周這才如釋重負地籲了一口氣,伸出手來輕輕拍了拍小家夥的肩膀,又說道:“你嬸嬸說得沒錯,你爺爺辦完事之後,就會把你接回去。他還說,回來之後要考察你的功課。”
“啊,爺爺真這麼說?”駿兒立時眼睛大亮,精神也為之一振,竟是握著小拳頭說,“我一定會把那些功課都好好做完的!啊,對了,老太太,還有楊叔叔和嬸嬸,你們知不知道我家小奶奶到哪兒去了?駿兒想小奶奶了,還有蒼叔和劉叔……”
倘若駿兒不說,陳瀾幾乎已經忘記了還有芳草那麼一個人,此時駿兒一提,她方才想起還有這一茬。隻不過,這是畢先生的私事,她是貨真價實地一無所知,於是隻能轉頭去看楊進周,恰是捕捉到了他臉上一閃而過的陰霾。
“你蒼叔和劉叔跟著畢先生一塊去辦事了,畢竟是用慣的人,能夠有個照應。”見駿兒深信不疑,楊進周有些不自然地伸手摩挲了一下小家夥的腦袋,用少有的柔和口氣說道,“你小奶奶回鄉探親,你恐怕有一陣子見不著了。”
盡管駿兒有些小小的失望,但得到了親人的消息,他仍是很快露出了笑容,雙頰上那兩個淺淺的酒窩顯得格外可愛。因這會兒距離午時還有一陣子,江氏就知機地把駿兒拉到了後頭陪著散步,單單把楊進周留給了陳瀾。
新婚之後不過短短半年有餘,陳瀾就已經和楊進周經曆了兩次別離。前一次他去宣府,雖然也是奉聖命,可終究是一直有通訊息,不多時也就回來了,可這一次一去就是一個多月音訊全無,唯一的一封信還是行前留下的,因而此時麵對著真真切切的人,她竟是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良久才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腕,徑直把人往屋子裏拉去。
直到那門簾落下,外頭方才傳來了幾個丫頭的輕笑和竊竊私語。
東屋裏,陳瀾一進屋子就徑直把人推到了床上坐下,上上下下端詳了好一會兒,她方才咬著嘴唇低喝道:“把衣裳脫了!”
久別重逢,楊進周正想著要如何輕描淡寫才能說明此次的經曆,冷不防這麼一句話砸下來,他立時愣在了那兒。好半晌,他才有些結結巴巴地問道:“脫……脫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