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1 / 3)

位於淮安的漕運總督府在旁人眼裏早已經成了平江伯府的私產,相形之下,位於南京新街口的平江伯府別院就低調許多。隻是樸實無華的門楣圍牆之內,卻是疊山堆石小橋流水中間點綴著亭台樓閣,竟是別有一番婉約的園林風味。隻這活水引的是地下泉水,少了通往外頭的水閘,因而身在牆外,更是想象不出內中究竟是怎一番景致。

園是好園,但內中的主人卻沒有賞花看月的大好心情。這會兒,橫跨小溪的一座精致石拱橋最高處,平江伯方翰憑欄而立,手裏卻捏著一封信。那字跡口吻他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往日接到第一時間就會寫了回信捎去,可現如今三天了,他卻總有些舉棋不定。昨天去見陳瀾時,他甚至有過一時衝動,幾乎當場把這封信撂出來。

“二十年河東二十年河西,眼下這時節還真是說不準誰占上風……陳兄啊陳兄,想來你意氣風發回京的時候,絕對沒想到會被侄女擠出了京城吧?隻不過眼下她自己也是麻煩重重,金陵書院可不好惹。聽了我昨天那話,她若是聰明,應當會記起在江南還有方家這門親戚……”

“老爺,老爺!”

方翰正輕聲嘟囔著,一個小廝突然從拐彎處奔了出來,疾步走上前,到了石橋下頭才雙膝跪了下來:“回稟老爺,小人剛去過江家,那邊還是鬧得不得消停,江大老爺眼看是撐不下去了。不過小的沒看見江四公子,聽說人之前被人打了,後來人就沒在老宅出現過,想來也是知道獨木難支的道理。三老太爺也沒出過麵,說是老毛病犯了。”

“什麼老毛病,江大老爺沒能耐,這才襯得出那位三老太爺來。”方翰淡淡地說了一句,隨即不動聲色地將信又攏回了袖子裏,這才轉過身來看著那小廝,“繼續去江家盯著,有什麼動靜隨時來報。另外,對外傳出消息去,就說我這三兩日之內就要回淮安。”

“是!”

見那小廝磕了個頭就轉身一溜煙跑了,方翰這才沿著階梯緩步走了下來。穿過一處月亮門到了書房,見書童已經整理好了一摞書信和拜帖放在書桌上,他就不緊不慢地一封封拆看了,當看到其中一封時,他突然又驚又怒,猛地重重一拍桌子。

“來人!”

原本在門外伺候的書童連忙快步走進了屋子,見方翰滿麵怒容,慌忙一下子跪倒在地。書桌後頭的方翰撂下那份拜帖在桌子上,旋即怒喝道:“你這狗才,為什麼這等要緊的帖子居然不立即回稟!”

那書童被訓得滿臉的莫名其妙,好半晌才期期艾艾地說:“老爺,小的知罪。可小的全都仔仔細細看過落款,沒有一份是寫著官銜的,而且也沒有平日常常往來那些人家的名姓,更沒什麼朝廷大佬的,小的以為……”

“你以為!”方翰氣不打一處來,指著人就怒喝道,“滾出去到院子裏跪著!跟了我這許多年,連該記的名字到現在都記不全,昏了你的頭!”

等到那書童狼狽不堪地退出門去,他才低頭再次瞥了一眼那份拜帖。那既不是什麼竹木名刺,也不是什麼印花灑金,而是普普通通的一份帖子,落款竟隻有曲永兩個字,也難怪以物取人的書童竟然會遺漏了。然而,也不知道曲永是讓人送了帖子,意指近來要見他,還是親自拿著此物來卻被人擋在了門外。若是後者,那他的麻煩就大了!

想到這裏,他更覺得胸中滿盈怒氣,突然又高喝傳了人進來,繼而氣衝衝地說:“把那個狗才拉出去打二十板子,革了他書房的差事!我這兒不用這等沒長眼睛沒長心眼的人!”

就在方翰煩亂地在屋子裏來回踱步的時候,外間突然又傳了信來,說是楊夫人來了。得知這訊息,大感意外的他一下子停住了步子,背著手站在那兒好一陣子,隨即才若有所思地問道:“是來見夫人的,還是有其他說法?”

“回稟老爺,楊夫人是來拜會夫人的,這會兒夫人正帶著二小姐陪著一塊見客。”

這意料之外的回答頓時讓方翰眉頭擰成了一個大疙瘩。雖是坐下來勉強看書,可他顛來倒去一個字都沒看進去。良久,他終究是覺得妻子事先沒得到風聲未作預備,心裏大感不放心,於是一把撂下那卷書,叫來書童吩咐了兩句,隨即就立刻出了書房往後院趕去。沿著甬道才到了那五間大正房門口,他就聽到裏頭傳來了女兒歡快的笑聲。

“三姐姐,京城白雲觀的燕九節真那麼好玩?等我去了京城,你也帶我去瞧瞧好不好?”

“好啊,這還不容易?”

“那可是說定了,咱們拉鉤!”

聽到這裏,方翰頓時隻覺得一陣頭疼,不等門口那丫頭打簾子,他就自己一把扯起了門簾邁進了門。徑直穿過珠簾到了隔仗後頭,他就發現妻子不知道上了哪兒去,隻有次女方靜和幾個丫頭在。年僅十一的方靜此時此刻根本沒發現他進了屋子,竟是隻顧眨巴著眼睛看著身邊的陳瀾,右手的小指高高翹著,滿臉都是期冀。

當方翰看到陳瀾絲毫沒有在他麵前時的冷淡防備,竟是真的笑吟吟地伸出手來,他終於忍不住咳嗽了一聲。眼見方靜回過頭一瞥,隨即就立時蹦了起來,規規矩矩地垂手而立叫了一聲爹,他才不悅地瞪了她一眼,這才滿麵春風地上了前。

“我家夫人也實在是太疏忽了,竟隻留著這個不懂事的丫頭陪客,海寧縣主還請不要見怪才是。”瞥見女兒委委屈屈地撅著嘴,他立時不悅地喝道,“還站在這裏幹什麼,難道忘了你的課程?”

瞥見方靜玩弄著衣角,眼睛卻還偷偷瞥了過來,陳瀾也不理會方翰對女兒的冷臉,笑著上前彎腰在其耳邊嘟囔了兩句。見其眼睛大亮,使勁點了點頭後就退後兩步襝衽施禮,隨即規規矩矩跟著媽媽和丫頭去了,她這才抬頭看了看方翰。

“都說平江伯府門風嚴謹,我還不信,如今看您教女也是這般嚴格,我才知道傳言不虛。隻是,靜兒妹妹可不像您說的這麼不懂事,平江伯夫人剛剛因事走開這一小會,她待客可是有板有眼,我當年如她這般大的時候,也未見得如此井井有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