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陳瀾這麼說,陳衍還是露出了沮喪的表情,臨到最後在陳瀾的目光下不情願地點了點頭,隨即就問道:“既然是這樣,那姐夫今天不是為了上朝,而是為了昨晚上的事入宮去了?”
昨夜在浴池中的那場癲狂之後,陳瀾在出門的時候幾乎整個人都靠在楊進周臂彎裏,上了床之後也是一絲力氣都沒有。想到早上他出門時輕手輕腳到她完全沒察覺,她的嘴角就忍不住微微上翹了起來。
“沒錯。所以這兩天,京城大約又是一場軒然大波,你的課業不能耽誤,身邊的人不妨多帶一些,侯府的信物也都帶好,免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直到午時許,江氏方才遲遲起身。她畢竟是年紀一大把的人了,昨夜一忙碌就直到後半夜方才勉強睡著,結果總算是得了半宿好覺。得知陳瀾帶著陳衍已經在外間等候了好一會兒,她自是趕緊穿戴洗漱,等到出了屋子和姐弟倆說了話,她瞄了一眼陳衍,就對陳瀾問道:“宮裏頭到現在還沒消息出來?今日早朝如何?”
“早朝的時候,皇上讓人傳了旨意,今日免朝。文武大臣當中,除卻幾位閣老和尚書,以及頂尖的勳貴被召了進文華殿說話,剩下的都令回部府議事。”陳瀾一邊說一邊斜睨了陳衍一眼,心想小家夥如今有朱氏給了那一撥撥的人手,剛剛消息竟是徑直送到了這兒門上,嘴裏又說道,“倒是晉王殿下一大早就去了西安門,結果卻被擋了下來,怏怏回了王府。”
“這還真是四麵起風……”江氏揉了揉腦門,隨即抬起頭說道,“回頭正好讓衍哥兒去看看郡主,也不知道昨晚上可有殃及到那裏。”
“母親,我早上還打發人去娘那兒給四弟請假,結果別院那邊趙媽媽親自送了回信過來,娘昨天下午皇上從她那兒走了之後就進了宮。”陳瀾看到江氏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也就轉過了話頭,“橫豎接下來總該沒咱們的事了,咱們娘倆也可以好好休養休養。趙媽媽送信的時候還說,過幾日,娘請咱們一塊去小湯山溫泉別宮住幾日。”
見陳衍一幅心癢難耐想要一塊去的模樣,陳瀾有意吊吊他的胃口,和江氏一塊說了好一會兒那溫泉的勝景,末了才看著小家夥說:“放心,娘都說了,到時候會捎帶上你,那溫泉醫治跌打損傷也是最有效的。”
就在陳衍瞠目結舌,最後完全哭喪著臉的時候,外間適時傳來了莊媽媽解圍的聲音。
“老太太,夫人,陽寧侯太夫人來了!”
鏡園儀門。
朱氏扶著綠萼和玉芍的手,小心翼翼地踩著車鐙子下了車,站穩之後方才打量了一眼四周。見剛剛跟車的那幾個小廝早已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則是儀門邊站得整整齊齊的四個年輕媳婦和兩個婆子,入眼的影壁也好,青石甬道也罷,乃至於那些屋舍簷瓦,俱是整整齊齊,並不遜色於自家的侯府,她不禁微微頷首。正思量間,她就隻聽耳畔傳來了一個嚷嚷。
“老太太!”
見是一個人影興衝衝地跑上前來,正是陳衍,朱氏本是淡淡的笑意一下子展開了不少。等陳衍到了跟前二話不說便跪下磕了個頭,她不禁衝著綠萼嗔道:“也不攙扶你四少爺一把,昨晚上才下過雪,哪怕才掃過也免不了濕滑冰冷!”
“老太太,我身體結實著呢,哪裏就那麼嬌氣了!”陳衍見綠萼也不辯解,又知機地放開了朱氏的一邊胳膊往後退開了一步,他就讚許地衝著其眨了眨眼睛,旋即上前扶了朱氏,“我腳下快,這就出來了,楊伯母和姐姐就在後頭……話說回來,這麼冷的天,您有什麼事或是讓人來說一聲,或是讓我轉告也行,怎麼親自來了,萬一凍病了怎麼辦?”
陳衍說著就歪腦袋打量起了朱氏的行頭,見是從貂皮暖額到皮圍脖,再到羔羊皮大襖,蘭州姑絨的大氅,下頭一雙綴邊的皮靴子,全都整整齊齊,他這才放心了些,卻仍是親自緊了緊那微微露出些縫隙來的大氅。他這般細心自是讓朱氏更加歡喜,覷著他連手套都沒帶,便示意玉芍把手爐遞了過去。陳衍忸怩了片刻,便無可奈何地接過來揣了。
“有些事情三言兩語說不清楚,想想索性親自來一趟。再說,我今年除了去過一趟通州安園,幾乎就沒出過門,再憋在家裏就得悶死了。如今借著來看孫女,順便也來逛逛這姻親家的大園子,好好散散心。難道小四你還打算替你姐姐把我趕回去不成?”
“老太太說笑了,我哪敢!”
陳衍趕緊否認,可就在這時候,他突然瞥見身側的馬車中還有動靜,再一瞧時,就隻見那車簾後頭拱出了一個小腦袋,此時正眼睛骨碌碌直轉地看著他,好半晌才咧嘴笑道:“四哥好!”
發現朱氏竟是連陳汀一塊兒帶來了,陳衍不禁嚇了一跳,連忙抬頭去看朱氏。卻不料朱氏正盯著一旁忙著把孩子抱下來的吳媽媽。等陳汀過來,她又放開了玉芍,一把牽住了小家夥的手,這才看著陳衍說道:“我尋思老半天,既是我出來了,把他一個人撂在家也實在是不放心,索性就一塊帶來了。想來你姐姐今天也替你請了假,你也能幫忙帶帶小六。”
“我?帶他?”
陳衍低頭看了看陳汀一眼,臉色不禁有些古怪,隨即少不得冥思苦想起了該怎麼推脫。可是,就當他暗想還不如趕緊溜去韓先生那兒上課,也好逃離這個苦差事的時候,眼角餘光卻瞥見陳瀾已經和江氏走了出來,忙小心翼翼扶著朱氏迎了過去。
見了禮,江氏便笑道:“這麼冷的天,您怎麼親自在風地裏等著?怎麼也該先在避風的小花廳坐一坐,等我和阿瀾出來迎才是。衍哥兒你也是的,也不體恤體恤你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