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瀾衝他一笑,隨即不露痕跡地往後頭瞧了一眼,見楊進周滿臉的關切,她就輕輕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最後側頭往門外那邊使了個眼色,隨即也顧不上他是否明白意思,又微微仰頭看著周王:“寶寶哥哥背的這些詩,可是賢妃娘娘教的?”
“娘娘教,母後也教!”周王使勁點了點頭,隨即笑嘻嘻地說,“寶寶聰明,會背很多首,楊大哥會的我都會,他不會的我也會,我比他強!”
“寶寶哥哥當然比他強!”陳瀾見楊進周猶豫片刻,就躡手躡腳往門外走去,心裏知道外頭的紅螺必定會把話帶到,心裏頓時鬆了一口氣,索性往那邊座位上走去,等坐下之後又衝周王招了招手。見他很自然地跟了過來,她暗想周王在背詩上頭竟然能勝過頗有讀書功底的楊進周,自己光想打岔應付卻不容易,心念一轉就笑道,“那寶寶哥哥會不會講故事?”
“會,當然會,娘娘每天都講!”周王頓時興奮了起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陳瀾說,“好妹妹要給我講故事?”
“不對,今天是我聽你講故事。”陳瀾回了一個燦爛的笑容,見周王先是呆著,隨即臉上越發興奮,她就伸出一根手指說,“要是講得好,一個故事換一塊糖,這可不是別人給的,是寶寶哥哥自己掙的!”
“好,好,咱們拉鉤!”周王不由分說地伸出小手指來,見陳瀾也是爽快地伸出了手,他就二話不說勾上去拉了兩下,隨即拍拍雙手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說,“從前,一隻水蚌正在水邊曬太陽,一隻水鳥出來覓食……”
清亮的聲音響徹了這間偌大的屋子,旁邊侍立的兩個宦官最初是麵麵相覷,漸漸地看著陳瀾的眼神就漸漸變了。季夫人久去不回,分明是出了什麼事情,剛剛多虧了楊大人在這兒看著,如今這位海寧縣主才剛剛來就采取了這般應對,還讓周王興高采烈歡欣鼓舞的,這份見微知著的本事還真是不一般!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草船借箭、刻舟求劍……一個個成語故事從周王林泰堪的口中婉轉流出,讓人驚歎的是,雖說中間不可避免地有些小疏失,但關鍵的地方幾乎無一錯漏,更難得的是周王那種講述的口氣,聽上去仿佛是在模仿當初給他講故事的武賢妃。此時此刻,陳瀾幾乎再無懷疑,呆呆傻傻的周王擁有這世上難得一見的記性,又或者是,他隻記那些自己認為值得記的事。
因而,她原本隻是淡淡地聽,但漸漸地就坐直了身子,露出了饒有興致的表情,還不時跟著點點頭,可再後來便索性一個故事結束就變著法子誇獎上兩句,甚至還吩咐一個宦官在旁邊記著自己所欠糖果蜜餞的數目。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宜興郡主和季氏一前一後進了屋子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周王得意洋洋大說特說,而陳瀾則是一手撐在扶手上,托著下巴興致勃勃聽著的情形。麵對這番意料之外的情形,宜興郡主便大有深意地看了季氏一眼。
“還不快去?”
因為季氏的到來,陳瀾自然順利脫身,到了屋外,她想起剛剛周王發現季氏回來之際,一下子忘記一切大笑大鬧地跳將上來,拉著季氏就是好一陣問,而季氏先是滿臉的歉然愧疚,被他攬在懷裏時又歡喜了起來,她不禁在心裏輕輕籲了一聲。
那並不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癡兒,他的心就仿佛一麵鏡子,反射著人心的善惡好壞。
“錢氏已經回府了。”宜興郡主突然開口說了一句,見陳瀾訝然轉頭看了過來,她就歎了口氣說,“今天家裏上下都脫不開身,所以我隻是打發了一個人去晉王府探探,又派了個人去司禮監曲永那兒知會了一聲,餘下的暫時也顧不得這麼多。季氏的事情你心裏有數就成了,不要再對其餘人說,免得在這節骨眼上橫生枝節。”
陳瀾自然點了點頭,可隨即就被宜興郡主拉著到了外院書房,一進門就看到兩個人一坐一站。坐著的便是之前才升了通政使的幹爹張銓,而站著的則是楊進周。
張銓瞅了一眼進來的母女兩人,隨即就看著楊進周,似笑非笑地說道:“我剛剛還對叔全說呢,以後他要是敢對瀾兒不好,他可別以為我這個文弱書生收拾不了他!”
這話說得很有些氣勢,可是,下一刻,宜興郡主就快步走上前去,沒好氣地橫了丈夫一眼:“是是是,知道你能幹!外頭還有的是事情要你這個當爹的去做呢,別隻顧著教導準女婿,另一個女婿就要來迎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