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外頭就突然傳來了一個爽朗的笑聲:“原來大哥也在母後這兒麼?”
隨著這聲音,那秋香色繡牡丹的門簾被人高高打起,緊跟著便進來了一個身量微胖的矮個少年。隻見他身穿一件月白色交領右衽大襖,頭戴紫金冠,腰束五彩繡獅子金帶,一雙眼睛仿佛因為一直眯縫著,因而顯得有些小。他一進屋子,那目光就在所有人身上打了一個圈,隨即落在了周王和旁邊的陳瀾張惠心身上。而他前腳進門,後腳幾個太監宮人就擁了進來。
“淮王殿下!”
淮王滿不在乎地擺擺手說:“我正想呢,大哥在這兒,母後也不讓咱們幾個見見,原來母後這兒還有客人。不過,既然大哥能見她們,想來也不是什麼外人,男女之別本來就是那些文官胡謅出來的,想當初太祖皇帝那會兒哪講究過那些!隻要心裏坦坦蕩蕩,不過是彼此打個照麵,有什麼好忌諱的!”
他一邊說一邊就一把撥開那個小太監,笑嘻嘻地衝著周王走了過去,臨到麵前便深深彎腰行了一揖,隨即笑著說道:“大哥,今兒個是母後的千秋節,我剛剛送了禮,可這次入宮原還打算去看你的,所以還給你準備了好東西。你看看這是什麼?”
陳瀾被突然闖進來的淮王嚇了一大跳,可見人徑直過來,卻是目不斜視隻看著周王,隨即便從袖子拿出一個盒子打開,心中頓時飛速思量了起來。她離著近,自然看清了盒子中是一個小巧玲瓏的九連環。九連環乃是很常見的玩具,但這九連環卻是非金非玉,看那顏色竟是木頭做的,而且個頭也比尋常九連環大得多。果然,東西隻是拿出來,周王便立時眼睛一亮,一把從匣子中將九連環搶了過去。
眾人都被這邊的動靜吸引了目光,沒注意到那邊門簾高高打起,皇後和武賢妃宜興郡主都已經進來了,走在最前頭的皇後臉帶慍怒,等瞧見淮王站在周王麵前,笑嘻嘻地手把手給他演示九連環,這才麵色稍霽。而宜興郡主則是和武賢妃交換了一個眼色,可誰也沒說話。在她們身後,晉王妃瞧著這滿屋子鶯鶯燕燕,秀美的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霾。
雖說淮王隻是笑眯眯地和周王玩鬧,但陳瀾卻敏感地察覺到,他似乎在用眼角餘光打量著她和張惠心,因而她幾乎沒怎麼細想就拉著張惠心退到了一邊,隨即就發現皇後一行人已經進門,連忙拉著張惠心一同行禮。這時候,其他幾個少女也都反應了過來,慌忙起身拜見,皇後卻是扶著武賢妃的手徑直走上前來。
“母後,賢妃娘娘,九姑姑……”淮王一扭頭看見人都進來了,趕緊跪了下來,訥訥說道,“兒臣隻是很久沒見著大哥,怪想他的,正好之前在鋪子裏看到這麼一件黃楊木做的九連環玩器,想著賢妃娘娘向來愛惜東西,這送給大哥最相宜,所以剛剛聽到裏頭有大哥的聲音,也沒想這麼多,就直接闖了進來……”
皇後臉色數變,最後隻是歎了一口氣,又抬手示意其他人都免禮,這才來到正中彌勒榻上坐下,又淡淡地說,“你也已經老大不小了,偏就是冒失莽撞,還喜歡找歪理。太祖爺那會兒固然是說男女相交隻要光明磊落,可也不容你招呼不打一聲便胡亂闖,再說,你還說你大哥,到時候傳言出去人人拿你和大哥相提並論,到時候你也樂意?既是你惦記他,待會去了李淑媛那兒之後,再去賢妃的長樂宮中坐坐就是了。回去之後,抄三遍禮記!”
淮王垂頭喪氣地答應一聲,隨即便站起身來,臨走之際卻還對周王做了個鬼臉。然而,陳瀾卻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他的目光再次在自己和張惠心身上打了個轉,心裏不由愈發警覺。然而,等到淮王出去之後,皇後正大搖其頭的時候,晉王妃卻是微微笑道:“母後,淮王重孝悌,其心可嘉,您就別生氣了。再說他年紀也不小了,就是生出淑女之思也不奇怪。”
一句淑女之思,屋子中上上下下一幹人等全是麵色微變。就在這時候,屋外突然傳來了一陣喧嘩,門邊上的葉尚儀慌忙掀簾出去,卻是久久不曾進來,其他人忙著應對皇後和武賢妃的各種問題,也就都沒太在意。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滿麵喜色的葉尚儀撞開了門簾匆匆進來,竟是連禮數也忘了,徑直上前對皇後耳語了兩句。
“真的?”皇後眼睛一亮,抬頭就對左手的武賢妃和一旁的晉王妃笑道,“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剛剛晉王府使人給淑妃送來消息,說是平夫人診出了喜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