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沒開口,一旁的陳灩就突然開口說:“怎麼會要這麼多!”
看到其他人一下子都看著自己,陳灩才仿佛自知失言似的,不好意思地說:“三姐別笑話我,我隻是想著,平日裏姊妹們的月銀才二兩,想不到隻不過丫頭們做衣裳,就得用這麼多。家裏剛剛出了事情,這大項開銷總該是能免則免,三姐您說是不是?”
陳瀾見陳灩隻是眼巴巴望著自己和陳汐,又見陳汐仿佛是全然沒聽見似的,隻是捧著手爐坐在那裏出神,而下頭的媳婦媽媽們則是表情各異了。有的是幸災樂禍,有的是撇撇嘴不以為然,更有的則是一副看好戲的架勢,竟是沒有一個說話建言的。於是,她自然而然轉頭看了綠萼一眼。
綠萼素來是好脾氣的人,但剛剛一個個管事媳婦媽媽又急又快地說事,根本不給上頭三位小姐反應的空子,此時又聽到這一百二十兩,她越發覺得這些人貪婪可恨。因而她便彎下腰低聲說:“剛剛四小姐說得不無道理,此時不比平日,暫時擱下也未嚐不可。”
就在陳瀾沉吟的時候,外間突然傳來了一陣喧嘩,緊跟著,就隻見前頭厚厚的鬆花色方格棉布門簾被人猛地撞了開來,緊跟著一個人就跌跌撞撞衝進了屋子。幾乎是同一時間,兩個健壯的婆子也跟著進了來,卻是不由分說伸手就去拉人。
“四嫂子,你這是幹什麼,沒看小姐們正在分派事情?”
“大過年的家裏都快沒米下鍋了,還不興我找小姐們申辯申辯?”
那被稱作是四嫂子的是個五十出頭的婦人,腰身粗壯,穿著一身漿洗得發白的藍布衣裳,此時死活掙脫了兩個要拉他的婆子,直接撩起衣服前擺就跪了下來。一時間,水鏡廳中就響起了嗡嗡嗡的議論聲。她也不管這些,直接砰砰磕了兩個頭便直起身來。
陳瀾聽到那硬梆梆的聲音,此時再見這四嫂子額頭上已是有些青紫,知道這是真的死碰頭,不是平素那些假模假樣的行禮,立時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三位小姐在上,小的是楚四家的,原本不想在府裏遭了事的時候跑來,可如今實在是沒了活路,隻能豁出這條命來求懇求懇!”
聽到這豁出命三個字,周圍原本想要來拉她的那兩個婆子一下子都縮了回去,指指點點議論紛紛的人們也一下子都閉上了嘴,大廳裏一時間鴉雀無聲。這楚四家的譏誚地看了一眼四周這些衣著亮麗光鮮的管事媽媽媳婦,臉上露出了毫不掩飾的冷笑。
“我家那口子是隨著老侯爺鎮守過甘肅的,鞍前馬後服侍了多年,戰場上殺過人,胡營裏喝過酒,身上那一處處的疤都數不過來!我倒是不明白了,家裏一樁樁好差事,全都是那巧言令色的得了去,咱們這原本是流過血的反而被撂在了一邊快要餓死。不止是咱們家,東邊二喜家、平三家,西邊老德家,當初陪著老侯爺出生入死的,如今家下後生連那後投進府裏的都不如了!咱們家裏漢子出生入死的時候,那些如今吃香的喝辣的在哪裏?不說別的,昨天府裏才出了事,這些整日招搖的管事們,今天就有借口悄悄出門另尋門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