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間又見九曜星官、十二元辰、河漢群辰、二十八宿,見了她,無一例外,躬身控背,行禮相讓。
到了瑤池裏,早已鋪設好了筵席,十來張案幾上,瓊膏酥酪,粟白如玉,列盡了山珍,具齊了海錯,若是在人間早已是窮奢極欲之宴,在天上不過一次供奉。
這裏是天宮。
張良無比深刻地意識到,他在體會一場神跡,而這是神女賜予他的。
回憶沿路的風光,張良本能地拿鹹陽宮及上林苑對比,又立刻覺得,拿自己雙目不敢逼視的天宮和凡間宮室對比,實在是侮辱天宮了。
“小師姊。”笙歌鼓樂間,西王母竟然從金座上起來,行到神女案前,親自挽袖為她斟瓊漿,“知師姊不飲酒,此為梅花蕊上收下的露水,還望師姊賞光。”
小師姊?!
張良聽得西王母如此稱呼,瞳孔緊縮,就好像烏雲被閃電刺破,灑下滿天地的白晝。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神女不僅僅是九天玄女,她在天上的地位也是至高無上,就連西王母都要執盞笑迎,插手人間事算什麼?她有無窮的底氣,讓她能做一切她想要去做的事情。
沒有脅迫,沒有指令,她幫助那趙政,僅是出於她個人意願。她是真切覺得,趙政值得她輔佐。
張良隻想知道,趙政何德何能!神女不是喜歡仁君嗎?那人何處可稱仁君!
又是惱火,又是黯然,心裏如同打翻味盤,一下子五味雜陳。
筵席辦到一半,神仙們開始推杯換盞,相互交談,神女起身,行到天河邊,張良作為隨侍,自然要跟隨。
這裏極其安靜,沒有嘈雜話語聲,星辰一顆顆疏離地掛在天邊,似睜著泠泠雙眼,注視著他。
忽聽得神女問:“可冷靜下來了?”
過了那麼長時間,上頭的怒火已熄下去了,張良眼裏流露出歉意,“此前是良孟浪了。”
神女道:“如今,你且說一說,貂兒它如何粉飾的始皇帝?”
雪貂扒拉著神女裙擺玩,麵不改色,心平氣和。
是是是,都是它粉飾的,和衣衣沒有任何關係。
一想到這個,張良差點情緒又沸騰了。
張良行了個禮,脊背挺直,吐詞清晰:“厚待舊國王室貴族,素來是華夏傳統,周滅商,亦允諾商王子武庚依舊治理‘殷’,延續商之社稷。且將商王庶兄微子封於宋地。本便是懷柔之舉,自古以來屠戮王室才非明智之舉,經由神獸之口,卻如同始皇帝做了天大的好事,因此令他受萬民稱讚,豈非不公?”
神女再次搖頭,並不讚同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