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憾的不是沒有好好愛她,而是沒有讓她知道,他與她兩情相悅。
貓是個窮鬼,他甚至沒有任何的什麼東西,唯有魚的愛。
在搬出公寓的前一晚,他輾轉難眠,直到午夜,貓忽然想魚了,打電話給她,可除了一連串長到發狂的“嘟嘟……”,再也沒別的聲音。
他在網上發帖:【假如你深夜打電話給癡慕你的她而無人接聽,是什麼緣故?】
【狐狸最可愛:可能她睡了。】
【獅虎功:可能她死了。】
【傑瑞是隻聰明的老鼠:月黑風高,可能她很忙……】
【拔了毛的鳳凰,不如雞:師父,可能她沒電話】
……
最後是拉布拉多結束了這場猜測:【傻蛋!她的手機被她生活的水域分屍了!】
貓忽然感到超乎尋常地鬱悶。
第二天,貓背著僅有的行李——一個癟癟的包,走出公寓樓門。
外頭的陽光正好,明媚燦爛。
貓用他最後的錢買了魚杆鉤子和桶,然後來到河邊。
他必須先填飽肚子。
河麵上微波鱗巡,閃爍著片碎的陽光。
貓沒有等太久,一個上午之後,魚咬鉤了。
貓已經餓得饑腸轆轆,沒打算煎烤燜炸,直接上嘴。
魚拚命甩著尾巴,“你還不能吃我。”
魚從他手裏滑走,掉在地上。
她吐出一串泡泡,泡泡飄來飄去,片刻形成一個圖案,這圖案告訴貓,她是他的朋友。
貓仔細一看,才發現眼前是那手機被泡爛的可憐魚。
貓想再釣一條,然而看著空空的魚鉤左右擺晃,他覺得自己再也不會有這種好到荒繆的運氣。
“你難道讓我看著你在我麵前咬開朋友的髒腑?”
貓放下魚鉤,抓起魚,把她塞回水桶。
魚說:“你帶我看看這世界,再吃。這是我唯一的心願。”
貓說:“世界很大,你還沒看百分之00.05,我就已經死了。”
魚和貓來到集市,魚把她所有錢花光了,給貓買來好多肉和貓糧。
於是貓帶著貓糧、魚桶和魚周遊世界。
它們總會經過河水,貓每天把魚桶的水換掉,然後再把魚放進去。
夜晚魚遊到魚桶上麵,看到貓安穩睡了,再潛回水底。
每到一個新的地方,魚就讓貓學一樣東西。
魚說,這應該是屬於貓自己的快樂。
貓在學它們的時候,魚給他唱歌,貓覺得的確很快樂。
後來它們經過的地方,青鬆長澗,綠水繁花。
貓用他學到的東西,掙了許多錢。
晚上貓坐在高高的房頂上,看落日餘暉,魚桶就放在身邊,魚就在裏麵。
又一個晚上,魚驀然感到不安,她看見貓抖抖耳朵,警惕地張大瞳孔。
魚問他,“怎麼了?”
夜裏的風聲響起來。
貓沒有回答,貓看看她,又望著山穴外麵。
外麵有一條陌生的野狗,不是拉布拉多。
它似乎不友善。
貓下意識抓起魚桶,縱身狂奔出去。
野狗追著他。
魚說,“你到樹上去,它不會咬我的。”
貓小心地把魚桶放在地上,看了魚一眼,躥上樹去。
野狗圍著樹根焦躁地轉來轉去,不時衝著他狂吠幾聲。
“你有種下來,我保證不咬你!”野狗極其不爽地喊道。
貓覺得不可信。
“言而無信是小狗!”它咬牙切齒。
貓還是覺得不可信。
野狗一爪子翻倒水桶,桶裏的水瞬間流個幹淨,隻剩下側躺的水桶裏殘留餘潤上掙紮的魚。
水桶滾了幾下,磕在石頭上,三百六十度地栽了下去,魚被倒扣在沒有水的幹桶裏。
野狗盯著他說:“我去拿鋸子!”轉身離開。
貓左右張望,擔心地看著那個桶,欲下樹幫她。
魚聽見樹皮響動,在桶裏說:“你不要下來!它還沒走,它還在附近。”
“我知道。”貓說。
“乖乖待在上麵。”
貓笑了:“不乖。”
就在他話落的同時,“撲通”一聲貓掌落地,繼而從旁邊茂盛的密叢裏撲出一隻凶煞的野狗,貓與它廝打起來,不慎被抓破耳朵。
貓扔開水桶,抱起魚向前飛奔。
野狗氣急,窮追不舍。
魚隻覺通體幹燥,十分渴望水源,她看著血糊了半張臉的貓,心下五味雜陳,難受的很。
貓沿著高處的枝梢穩當而快速的疾走,利用矯健靈活的優勢甩掉了野狗。
他抱著她,拚命趕往河邊。
魚在他懷裏奄奄一息,耳旁極速閃過的風聲愈發飄渺。
生死之際,貓把魚放進水中,心中忐忑不定。
許久,魚開始呼吸,慢慢地,繼而如往常遊動起來。
貓怔了會兒,笑了。
第一次覺得無比安心。
有驚無險,意趣橫生,它們繼續著它們的旅行。
風景如畫,貓是魚永生的畫。
後來,貓的工作越來越好,他用掙的錢不斷發展他的事業。
直到把他的工作變成一家店,一座莊園。
從此貓變得富有,連公寓都不用屈居。
他建起別墅,他成為了莊園的主人。
事實上,他和魚的旅行並沒有走完。
世界那麼大,而一生那麼短。
魚總是在月明星稀時,沐著月色,問自己,你錯了嗎?
在魚看來,這些並不比窮卻適意的旅行珍貴。
魚問貓說:“你還會繼續我們的旅行嗎?”
貓不覺得這兩者矛盾。
他說他可以找人照看莊園,陪她走完剩下的旅途。
大不了過後再回來。
魚怔了,又笑了。
魚說旅途太長了,也許一輩子都走不完。
他有了莊園,又怎能棄之不用,用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