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8月,蒼南縣四婁村。
天蒙蒙亮,已經有人背著鋤頭,腳步匆匆的往地裏趕了。
“……天歌,你也這麼早啊。”
“是啊,財二嬸,早點去,不用被太陽曬……咳……咳……”
“你身體不好,還一大早就起來幹活,有你這麼孝順的孩子,你爸媽有福著呢……聽說他們正在給你相看人家啊?相中了沒?”
江天歌低頭害羞笑,小聲說:“財二嬸,我們家的地到了。”
被叫做財二嬸的婦女咧開嘴笑,“嗯嗯,去吧,我等著喝你的喜酒呢,你爸媽指定給你找個好人家。”
……
江天歌低著頭往地裏走,眼睛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周圍,意識到附近沒有人,她直接把鋤頭和拿著的袋子扔河裏去,又從草叢裏翻出她提前藏好的背包,動作快速地往山上竄。
剛才和財二嬸說話時的嬌弱樣子,蕩然無存了。
上輩子,江天歌也爬過山,但都是在各種先進裝備齊全的情況下爬的。
對於自己現在的情況,單槍匹馬進入據說有老虎出沒的深山,她心裏還是挺沒底的。
但再沒底,也得跑。
不跑,就得一輩子留在這山溝溝裏,嫁給一個滿口黃牙的男人,生一窩的孩子,像老黃牛一樣從早到晚伺候一家老小……
過這樣的人生,還不如進山裏去給老虎當口糧呢。
江天歌就挺好奇的,在投胎這個事情上,自己到底是缺運氣呢,還是缺技術呢。
她投了兩次胎,上下兩輩子的身世命運,都是一個基調。甚至,這輩子的身世,還更加坎坷。
一句話總結,就是:她現在的父母,不是她的親生父母,在她還隻會哇哇哭的時候,就被她現在的養父母,惡意掉包了。
其實吧,她上輩子是被遺棄的棄嬰,在福利院裏長大。在她的認知裏,父母什麼的,和張三李四沒什麼區別。
如果養父母把她換了之後,能給她吃飽飯,把她好好地養到成年,不幹涉她的人生,她也不是非得去找親生父母。
可他們倒好,從小就想苛扣她的口糧,不給她吃飽;小學沒讀完,就想不讓她讀書;十二三歲就打起把她嫁人換彩禮錢的主意……
要不是她腦子夠機靈,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上個月,她和她所謂的哥哥一起高中畢業,她在讀書方麵的利用價值結束了,他們就迫不及待的要給她說親換彩禮錢了。
前天她偷聽聽到,他們決定把她嫁給一個死了老婆、家裏有三四個孩子、三十好幾的男的。原因是他能給的彩禮,是最高的。
既然他們做這麼絕,那她可得列個報仇小計劃了。
不過,現在說計劃還太早,要等到她逃出去再說。
……
稠密的樹枝遮天蔽日,把密林籠罩成一個陰暗潮濕的牢籠,呼嘯而過的山風猶如狼吼,讓人心裏發顫。
江天歌身體已經疲憊不堪,身上被磕破的傷也顧不得處理,她深呼吸吐氣,腳步加快,不敢有絲毫鬆懈,神情愈發緊繃小心。
山裏光線暗,肉眼視線的能見度低,地上爬行的有毒蟲蛇,前幾年村民進山打獵埋藏的暗坑,都有可能要了她的命。
她查過,這座山的另一邊,是一條國道。
望山跑死馬。天蒙蒙亮的時候進山,直到太陽快落山了,才終於走出來。
江天歌體力耗盡,虛脫地躺在國道上。但她心情很不錯,她已經成功一半了,隻要再攔下一輛車,她就能離開了!
現在國內汽車還很少,走在偏遠國道上的汽車就更少了。耳朵貼著地麵,大約過了半個小時,才聽到汽車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