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我叫沈慕夕,今年十六歲,是個不算太出名的神偷兒,因每次行竊之後,離去之時,總會給別人留下一抹黑色的背影,他們便給我取了個綽號叫離影。十五歲前,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成為眾人所不恥的梁上君子,能造就今天的我,純屬是機緣巧合。因為我有個從仕途的哥哥,他叫沈慕嘉,用我的話來說,他清廉剛正,迂腐麻木,是個十足的說道老人,其實他才長我三歲。哥哥從小就愛在我耳邊念叨詩詞歌賦,以彰顯自己的長處,來攻擊我的弱項。我時時刻刻鄙視他,不假思索的就當他念過的詞句為空氣,視而不聞,但有一句話我卻記憶猶新,那就是“卿本佳人,奈何做賊”!做賊的快感從我第一次開始行竊就出現了,我喜歡躲在暗處欣賞那些失了銀子張皇失措叫喊的齷齪相;喜歡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扛著一包袱的金銀珠寶去沿著人家的屋簷,然後再從窗戶外扔進去。被我離影選中的目標,大多是富貴官宦或是當地斂財無數地主級別的府邸宅院,偶有欺行霸市、淩虐弱小的惡人,我也會破例清掃一次。關於我喜歡欣賞人家傾家蕩產、捶心捶肺,發誓要挖我家祖墳的癖好,個人認為確實有點惡趣味,但無傷大雅。年幼時,我是一個脾氣很火爆的胖女孩兒,總以為暴力可以讓我變得強大,借以來掩藏自己的懦弱。曆經五年的戰爭,三年的心傷,我終於變成了眾男子所垂涎的窈窕女子。彎彎的眉毛,挺立的鼻子,殷紅的朱唇,還有一對傲人的豐#胸。我的性子似乎也因年紀漸長而變得沉穩,可是我很明確的知道,這一切不過是因我的掩飾功夫做到了家,不熟識我的人不了解□□罷了。夜黑風高,正是我輩之人劫富濟貧之時。我早早的換上了一身緊致的黑衣,外加了一個霸氣十足的黑鬥篷,烏黑順滑的頭發用姐姐送於我的紅絲帶高高豎起。端看著銅鏡裏的我,一張平凡到不能再普通的臉,早已失去了靈氣。這是一個不久前才改變我命運的老人傳教的絕技,我總喜歡用它來掩人耳目,事實上,它很成功的做到了這一點。我在腰間別上了幾枚精致的飛鏢,一根銀絲金鉤。金鉤也是那老人贈送與我的,我原本不想要,因為總覺得它完全侮辱了我絕佳的輕功,那可是一位避世將軍親授的。他告訴我這是他當年最為驕傲的傑作,我不忍傷他那顆蒼老的心,每次出行必然佩戴。至於這飛鏢,是我花了大半個月的時日親自畫圖親自打煉而成,它呈月牙形狀,與我以往用過的小飛刀截然不同,不過殺傷力同樣很強。我把這枚飛鏢叫做彎月。之前的小飛刀,一年前我把它還給了一個人,連同我曾經悸動過的心。雖然我深知我和大多數的女人一樣,對於傷過自己的人不會永遠忘記,可是隻要沒人提起,它就隻能是被永久封存的記憶,壓在心底某處。今夜,我的目標是一家從外麵看上去就很富麗堂皇的莊院,地處鄉村,較偏僻。高高的院牆,鐵製的大門,迎頭一看,門口還掛著一對鮮亮的大紅燈籠。鐵門後麵的那位主人,我曾有過一麵之緣,據說是這裏最有名的富商,家產萬貫不止,可惜,背地裏似乎與匪盜糾纏不清。前幾日,一個風和日麗的晌午,我悠閑的坐在一家茶樓上品茶,親眼目睹了一場老頭兒欺男霸女的好戲,隻是□□剛來的時候,不幸被一名比沈慕嘉還迂腐上幾分的書生攪了局,我一個獰笑,趁他們不備,便救走了那名女子。回身看他對著一幫子家丁像個瘋狗似的狂叫,心裏一個竊喜。於是,我很快便將目標鎖定在這座高宅大院。夜,很靜,給人一種透不過氣的神秘。我的輕功是自認為的蓋世無雙,事實上,放眼整個江湖,確實是沒有幾個比得上的,翻牆躍地隻是彈指一揮間的事,不費吹灰之力。今夜,似乎不像往常那樣順手。這是個安置在鄉間的別院,然而給我的感覺更像一個迷宮,我靈巧的鼻子嗅出一種不尋常的味道。鑒於職業道德,我還是要伸手拿到點兒東西才行,以免失了我的風評。我反複掠過無數道走廊,幾乎就要放棄的時候,終於找到了主人的書房。我蹲下身輕輕的推了推木質的窗戶,裏麵的窗搭兒並未搭上,我暗自感到慶幸,今夜,總算遇到了一件順風順水的事!我提了一口氣從窗戶跳進去,屋裏很黑,伸手不見五指。我慢慢的從懷裏取出一個早就備好的火折子,輕輕點上,又迅速用手遮去了大半的光。書房裏的擺設,與我曾盜過的大多數人家一致,隻是牆上的壁畫似乎要比別家顯得更名貴了些。說到這裏,我不得不解釋一下,家中有個當官兒的哥哥還是很有好處的,最起碼他在你耳旁囉嗦的東西讓你耳熟能詳。雖然我也可能是眼拙誤斷。我此行的目的並不是這些看不上眼的名畫。我貪心的找尋著他們府裏那所謂的寶庫。是的,每個像他們這樣巧取豪奪的鄉紳都會有一個隻有自己知道的密室,隻有那裏才會藏著真正價值連城的東西。此人與匪勾結,串通一氣,私藏定是不再少數。我貪婪的眼光搜尋著屋子裏的每一處,冷靜的外表下掩飾著一絲又一絲的興奮。若今日能如我所願,一定可以揚一揚我神偷的威名。我舉著火折子,細細的摸過每一寸牆壁,勘察過床榻的每一個角落,均未發現任何機關按鈕的痕跡。我額頭上開始冒起了汗珠,大半個夜都過去了,連個入口還找不到,著實有些心急。會不會是在臥房?聽說此人也是個善武之人,雖然年紀大了,身手不會像以前那麼敏捷,但人活到他這個年歲,夜裏總會淺眠,萬一一個失手,丟了腦袋是小,損我威名是大啊!我不死心的又來到書桌前麵,能將機關安在桌子上的人少之又少,但也不能一語論之。我心存一絲僥幸鑽到桌子底下,借著微弱的光線,我漸漸看清了桌下麵的情形,一個凸起的木塊緊緊貼在桌底,我的臉上閃過一絲笑意,慢慢的用手按住木塊,左右旋轉。寂靜的夜裏,隻聽一個石頭擦地的聲音,如同一個久病的老人強忍著咳嗽在悶哼。我有些提心吊膽,擔心會不會有人聽到聲音進來。我立即吹滅了火折子,安安靜靜的在桌子底下待了一盞茶的功夫,豎起耳朵,夜,依舊靜的可怕,這是專屬我們這類人的白天。我安了心,重燃起火折子,一個漂亮的翻滾便從桌底鑽出。我用發亮的黑眸子在屋裏快速的掃了一圈,隻見先前的木床早已更換了位置,原來的地界往前,是一個井口般大小的洞。我輕輕的挑了挑眉毛,嘴角微微翹起。這就是我要進入的地方,裏麵很有可能會有數不盡的財富在等著我。我甚至能想象到那鄉紳發現財物被盜口吐白沫的場景。我按耐住激動地心,順著下麵的梯子往下滑。裏麵很暗,還有些潮。越往裏走,越覺得不安,這種感覺像是走進了一個很大的墳墓。我壓抑的怒火直往上升,丫丫的!我是來盜活人的寶貝的,又不是來掘死人的墳墓,感情是把我這曠世神偷兒當成了盜墓賊!我不寒而栗,感覺著令人窒息的恐懼。可好奇心總是與我真正的想法作對,我一邊顫抖著雙腿,一邊想走到洞裏的盡頭。我借著微弱的光看見不遠處有個籠子,不像是懲罰紅杏出牆的婦人用的豬籠,倒像個專門為人設計的東西。我再走近一步,果然看見有一個人蜷縮在裏麵。我心頭大駭,這個人滿身血跡,頭發淩亂,像是長期被人束了手腳,鞭打所致。我雖有高深的功夫,卻從未殺過人,即使被人陷害的那次,也是別人拿劍刺了我的肩膀,我並未做任何反抗。即使心裏有恨,也從未進行過有目的無目的的殺戮。因為我實在害怕那鮮血的腥味,包括從我自己體內流出的。我小心翼翼的用指尖撥開那被長發遮去整張臉中的一縷發絲,又膽戰心驚的湊到鼻子下麵歎了下氣息。還好,呼吸微弱,但還有救!我從腰間拿出彎月,割掉籠子邊上的繩索,一把將那人拉了出來,壓著嗓子喊著:“喂,醒醒!”那人被我扯在地上,一動不動,仿佛就是一具沒有靈魂的屍體。我好奇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竟會著了一個土豪紳關的道。我慢慢的拂起他臉前的長發,每露出一分的臉龐,我的心就跟著驚叫一聲。我最終忍無可忍還是一把扯開了他的長發。激動痛苦的聲音卡在嗓子眼兒。我眼含熱淚,雙手捂住嘴巴,怎會是他?怎會是他?那個曾相識數年,幾度表白過的男人!那個曾同一屋簷下相纏鬥嘴,又狠心傷他至深的男人,那個毫不猶豫一劍貫穿她肩膀的男人,那個曾教她真功夫的啟蒙恩師!此刻他不是該抱著心愛的女子幸福的無以言表嗎?為何?為何會這般摸樣的出現在我麵前。讓我心疼,心酸至此!我顧不得一切,拚命搖晃著他,“陸雨澤,你快醒醒,你醒醒!”我久違了的淚水一滴一滴落在他血跡斑斑的臉上,低沉的哭泣一聲接過一聲。“你快點醒來,不然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永遠不!永遠不!”我完全忘記了自己如今處在一個怎樣的險地,也忘記了他身上正在忍受著怎樣的傷痛。我發瘋的拍打著他的胸口,“你這個壞人,從小就欺負我!如今竟會被人這樣侮辱!你不能死,你還沒瞧見我嘲笑你的樣子呢!你不能死!你得活下去!”陸雨澤緩緩的睜開眼睛,恍惚中看見了夢裏的人,輕輕張起幹裂的嘴唇,道:“夕兒!”我的眼淚在他一聲輕微的呼喚中,如泉湧般流了下來。此刻,所有的怨恨都不再是怨恨了。我的離開最終目的也隻是希望他能好罷了。“我在!陸雨澤,我在!你撐著點兒,我這就帶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