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瑤眼睛紅了,眼淚一顆一顆的往下掉。
“別哭了,男子漢大丈夫哭成這個樣子像什麼樣子……”
孟瑤聽言擦了擦淚,果然不哭了。
“我那個紫色的箱子裏……有一顆紐扣珍珠,你去幫我拿過來。”
孟瑤依言起身走到屋子唯一的那張桌子上,這個箱子是母親用來放一些首飾頭花的,裏麵稀稀落落的放著幾個簪子,一把木梳,幾朵頭花,樣子看上去很陳舊了。那課珍珠扣子放在角落裏,孟瑤撿起來放在手心裏,珠子圓潤光澤,一看就是上好的珍珠。
他走到孟詩身邊重新坐下,要把珠子放在她手裏,孟詩卻搖頭隻道:“這是你父親當初給我的……咳咳……你去蘭陵,有這個作為信物,他隻要見了一定會接你回家的……咳咳咳……”
幾句話斷斷續續的說完,孟詩孟地咳嗽起來。
“阿娘,你別說話了,你先躺下……”
“我自己知道,我沒時間了,你聽我說完,阿瑤,我是十歲才到這裏來的,我之前的家雖然不是巨富之家,可也算小有餘資,我父親從小便讓我學習琴棋書畫,隻是一朝落難,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們都死了,就我一個漏網之魚活到現在。”孟詩閉了閉眼,又猛的睜開:“我知道她們笑我,哼哼,我又何嚐不笑她們,我剛來的時候看見她們在每個男人懷裏一臉虛偽的笑容,一模一樣的柔情時,背地裏卻嫌棄的樣子就覺得可怕,我怕有一天我也會變成那樣,什麼都無所謂!她們總是說我一定也會變的跟他們一樣,可是我告訴自己,我一定不能變成那個樣子。她們說妓女就要對每個能出錢男人笑,因為這樣才能活下來,因為妓女卑賤,所以那些人可以一邊找樂子,一邊踐踏你……多可笑……多可笑……”
“可是,憑什麼,憑什麼他們說你卑賤,你就一定卑賤?”孟詩看著他,目光帶著一絲瘋狂:“我為什麼要覺得我卑賤……錯的是他們,卑賤的也是他們,不是我!也不是你!你知道嗎?阿瑤!”
這句話用盡了全身力氣,孟詩虛弱的說完,握緊了孟瑤的手“你……你去找,找你父親……”她閉著眼似乎下一秒就會死去。
“阿娘,你不要再說了,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不要再說了!”孟瑤啞著嗓子,止不住的哀求。
“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還想看看你!阿瑤,你把頭靠過來……”過了片刻,孟詩神色竟恢複了幾分神采,她望著孟瑤,神色忽然變得無比慈愛,露出一個笑容,這種神色孟瑤在小時候見過幾次,後來他稍微大一點之後,母親就從來沒笑過了,他一直記得母親笑起來的時候非常美麗,可是如今他看著隻覺得心如刀絞。
他把身體靠過去,孟詩頭靠在他肩膀上,他聽到母親細微虛弱的聲音:“阿瑤,你要好好的,去找你父親,從此再也不必這樣受罪,我就安心了……”
不知過了多久,孟瑤一直一動不動,直到房門被打開,思思和雪姨從外麵走進來,她們走近,看到孟瑤呆呆的坐著,而孟詩靠在他肩膀上已經沒有了呼吸。
許久的沉默之後思思上前說道: “阿瑤,你阿娘她……已經走了!”
孟瑤依舊有些呆呆的,過了好一會兒,她好像才反應過來,回過頭看著那兩個人扯出一個非常勉強的笑容道:“我……”他我了半天,後麵要說什麼,卻也不知道了。
孟瑤就這樣呆呆的坐上了許久,直到天色黑透,思思再次進來,把孟瑤拉到一邊,開始忙活起來,幾人買了一口薄棺,將孟詩擦拭幹淨後換了身衣服,放進了棺材裏,草草的守了一夜靈,燒了些紙錢,第二日一大早便雇了兩個人抬棺,聽說死的是個女妓的時候,許多人都不願意抬,兩人費了一番功夫,又花了多了一倍的錢才勉強找到兩個人。
孟瑤走了許久,找了一處山青水秀之處把母親葬了下去。
待那抬棺的人把人葬下。連衣服上的灰都懶得抖幹淨就帶著人山貓一樣的溜了,好像剛呆過的地方是個來過天敵的不祥之地一樣。
那抬棺的很快就走幹淨了,孟瑤望著麵前小小的土堆筆直的跪了下來。
“走吧,讓這孩子靜一靜,好好想想。”思思拍了拍雪姨的肩膀,歎了口氣,兩人的臉上都帶著哀傷,還有一絲兔死狐悲的悲涼。孟詩啊,你這一生活的如此不順,大多是自己執迷不悟,可你臨死了到底還有個兒子給你辦後事,卻不知等有一天她們老了誰會來給她們收屍。
兩人悄悄的走了,那破院子還有一堆事等著她們去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