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位道長。
在我二十歲下山曆練那年,我撿到一隻熊妖。
那隻白熊看上去笨笨的,中了獵人的陷阱,呆坐在坑裏。
我見他實在可憐便救了他一把,隻是他傷得比我想象中還重。
找到一個廢棄的小木屋,我將他安置在那裏。
看著白熊兩隻毛茸茸的爪子捂住眼睛,聽著他嫩聲嫩氣地道謝,我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人妖殊途,更何況我是個道長。
我不敢將白熊帶到師父麵前,隻是師父見了我,還是先歎了口氣。
但我知道師父心地善良,不會不分青紅皂白指責我。
師父隻是擔心我會受到其他道友的批判。
在師父的默許與縱容下,我將那白熊一直照顧到了痊愈。
那白熊也是個品性好的,執意要留在我身邊報恩。
說實話,我自然是舍不得白熊的。
我還是第一次救妖,第一次這樣和一個妖親近。
我已經把白熊當成我的第一個朋友了。
當我向師父坦白一切後,他老人家長長歎了口氣。
師父給我講了一個故事。
故事裏的一個男子愛上了狐妖,他們是那樣濃情蜜意。
可是人類的壽命是如此短暫。
男子無法永遠陪著狐妖,盡管狐妖將自己的外貌如人類般變老,狐妖也始終不能體會到人類年華逝去的感覺。
都說人有七年之癢,可妖精的七年已經幾近人的一生了。
我不明白師父為什麼要和我講這個故事,畢竟我和白熊又不是情愛的關係。
我當時隻傻愣愣地說自己知道了,心裏卻不服輸地想著,如果我真要和白熊那樣相伴餘生,我肯定會好好享受那些年的美好。至於以後的悲傷離別,自然以後再說。
但當事情真切擺在我麵前時,我才知道,原來比起歡愉五六十年,我倒更不忍心讓這樣好的白熊肝腸寸斷五六百年。
在他化為人形的那一晚,我很晚才睡著,以至於第二天都起晚了,險些錯過一個委托。
那晚上,少年溫熱的身體緊緊依偎著我,當初那些我隻覺得可愛的囈語如今全都變了樣。
我盡量避開他,不像往常一樣抱著白熊入睡,可他還是不自覺地向我靠近。
第二天醒來時,少年紅著張俏麗的臉,僵硬地直著身子被我抱在懷中。
察覺到少年對我也並不是全然沒有反應,我笑了笑,像往常一樣起了床。
那天的委托是一個富商想要為他的弟弟趕走身邊的妖怪。
富商年紀很大,他的弟弟也快五六十歲了。
隻是在妖眼裏,人類都是一個樣,他們隻知道這時候的人類生命所剩短暫。
我進去後看見他弟弟身邊有一個老嫗,是由一個花妖扮成的。
我見那妖與富商弟弟倒像是真心相愛,便將那妖請到了偏房。
花妖本是路邊的一朵雛菊,機緣巧合開了靈智。
她向我講述著他們的愛情,說旁人都會從花草身上踩過,可他卻是連螞蟻也愛護的善良人。
她說他還曾對著她畫過畫、寫過詩。
其實別的文人書生也有這樣做的,可是感情就是那樣不講道理,她偏偏愛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