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著熊熊烈火燒盡墳墓,關於自身的記憶變成一片空白。

“賤人,死後仍要玷汙宗主的名聲。”

“鮮廉寡恥的蕩婦,怎配在此立碑?”

放火的人罵聲不絕。

墓前石碑上的文字清晰可見,她卻辨認不出來。

火光飛逝,一片讓人睜不開眼的白光闖入眼簾。

“是補償?”

“不,是贖罪。”

遠處,一頭白鹿舔了舔兔子的腦袋。

“不要忘了我。我會去找你。”

男人的身影一晃而逝。

血海屍山,哀嚎遍地。

皚皚白骨,散落在金光璀璨的銅器間。

女子翹起的紅豔唇角沒入黑暗。

幾個片段在腦海裏閃過,隨即化作虛無。

連同她的心一起。

她隻知道自己失去了棲身之所。

天下之大沒有她一席之地。

她不懂生而為人有何快樂……別人也是如此嗎?

能體驗一下別人的人生就好了。

風從耳畔吹過,時光隨著她的歎息消逝。

“殿下醒了!快叫禦醫!”

女子的驚呼取而代之衝入耳際。

熟悉的感覺撲麵而來。

白光劃過眼前,關翎恢複了意識。

恍惚中她覺得不是第一次經曆這樣的事。

眼前的桌椅板凳似曾相識,她很快意識到是話本裏描述過的東西。

她是誰?

想不起來。

腦海反複浮現的畫麵裏,一卷卷軸上模模糊糊寫著“關”、“翎”兩個字。

她決定以這兩個字代稱自己。

這裏是故事。

心底有個聲音反複告誡她。

一切皆是虛構。

她是她,故事是故事。

隻要不落入話本作者的無窮陷阱,她便可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突然間她麻木的心湧出無盡的快樂。

對,一切不過是故事。

沒等她弄清楚周圍情況,站在床邊的蘋果臉丫頭,見她在床上坐起,慌裏慌張地對外大喊。

開場有名忠心耿耿的丫鬟……是深宮大宅類話本熟悉的調子。

上輩子被白眼狼丈夫,與非要穿別人舊鞋的好姐妹害死,重新複活時第一眼大多是忠心耿耿的侍女。

這話本的背景是一個龍神建立的國度。

別看她對自己的事一點記不清,那堆看過的話本她一點沒忘。

近來流行的話本裏,她沒少見進入書中世界的故事。

她向蒼天祈求體驗別人的人生,以這種方式實現,倒也不錯。

等等,她成誰了?

關翎急忙四顧,周圍沒一點能反射影子的東西。

她躺在一張羅漢床上,旁邊除了一張書案,餘下全是書架。

低頭張望,雙手白皙細嫩,年紀不大。

話本裏能被替代的角色年齡大多不到二十歲。

搜索腦海半天,故事裏貌若天仙的女子太多,光憑一雙手,她想不起自己是誰。

通常跨越兩個世界的話本,為了勾住書攤前光看不買的讀者,開頭會有全書最重要的精華。

殺人放火下毒墜崖滅門流放折靈骨斷仙根,夫君上了妹妹的床,八十歲的老娘愛老王……什麼能引來仇深似海有什麼。

常寫話本的人總結過,一定要在前三回展現一次衝突矛盾。

早年的矛盾衝突頂多是內心糾結,現在的衝突大多你死我活。

為了方便主角有能力解決那堆尋常人遇到一定會嗝屁的矛盾,故事一開始往往有海一樣的記憶湧入主角腦海。

現在隻有海一樣的噪音湧入關翎的腦海。

原主的仇恨呢?

要找誰報仇?

外屋的丫鬟仆役聽說她醒了,紛紛慌亂起來。

那些聲音吵得關翎腦袋一抽一抽地疼。

她揮了揮手臂,發現身體輕盈得不正常。

普通人再怎麼身體健碩,也少不了肉身特有的沉重感。

這副身體輕盈到宛若無物。

再加上到目前為止,除了一名丫鬟,沒有任何大風大浪要她解決。

該不會……這裏是地府?

她心裏莫名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