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映照,天色漸沉。
落雪紛紛,最是森寒。從轎子的簾縫往外看,總覺得入目一片空茫茫的白,經冬不凋的鬆柏顯得格外暗淡。
在宮宴這樣盛大的日子裏,宮內點起了所有的燈,遠遠望去,紅線連綿蜿蜒,仿佛沒有盡頭。
兩旁的朱牆青白石底座,金色琉璃瓦,飾以金碧輝煌的彩畫,圖案多為龍鳳,雖然大氣,但卻失之靈秀。
離涼微想,她始終是不喜歡皇宮的。
幸得她是將軍之女,能活得恣意灑脫,已是比其餘閨中女子幸運太多,她生性不欲與人爭搶,便也極少參與京中女子聚會,反倒是喜歡在她的一方小院跟著夫子識文斷字、習武練劍。
隻是這樣的日子又能持續多久,京中已經逐漸不太平了。
離涼微放下轎簾,輕歎了口氣。
離未染聞聲看向她,問:“怎麼了?”
“沒什麼。”她心事重重的,總覺得心上突突的,好像有什麼事即將要發生,此刻就像是山雨欲來前的寧靜。
離未染擔憂地看著她。
沉思間,午門到了。
兩人下轎前行,一路上遇到許多前來赴宴的臣子官員,兩人一路行禮,舉手投足間盡顯大家風範。
其中,禦前第一人右相於承盛,讚到:“離家小女不愧為燕國第一才女,不僅才華出眾,此等姿色更是世間少有。”
離涼微凝眸淺笑:“右相過譽了,臣女當不得燕國第一。”
“誒,莫要妄自菲薄,”右相樂嗬嗬,“京城誰人不知,離家三小姐才貌出眾。”
離涼微隻是保持著得體的微笑,離未染替她解圍:“多謝右相誇讚,隻是時候不早了,不如入席再敘。”
“是是是,代我向令尊問好,”說著,右相率先踏入大殿。
隻聽通傳太監那尖細的嗓音:“右相到!”
離涼微鬆了一口氣,總算是清靜了,這一路過來,竟比讀書習武更累人,她忍不住低聲抱怨。
離未染看著她,寵溺地笑:“你啊你,要不是父親臥病在床,你還來不了呢。”
離涼微撅嘴:“我還不樂意來呢。”
宅家吃吃喝喝,習習武,不香嗎?
轉眼間,兩人已行至殿前。
離涼微遠遠地瞧了一眼這位威嚴的帝王,便不敢多看,垂下頭,恭恭敬敬地行了禮。
“微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
“臣女參見皇上,吾皇萬歲。”
“免禮。”慕容熠擺了擺手。
這算是她第一次見到皇上,上次入宮看望二姐梨妃,來去匆匆並沒有見到皇上。
離涼微忍不住又看了慕容熠一眼,他也正看著她,威嚴的目光中帶著轉瞬即逝的欣賞。
離涼微幾乎懷疑是自己看錯了,她若無其事地在哥哥旁邊坐下。
離未染壓低聲音對她說:“我們今日的任務就是低調再低調,切莫讓皇上對你產生興趣,然後點你入宮。”
離涼微心頭輕輕一顫,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這皇宮不知多少女子擠破頭都想進,可她卻是避之不及,她喜好自由,最是不喜這深宮裏的勾心鬥角。
離涼微偏頭,在右席看見了二姐梨妃,與她隻隔著兩個席位。
她看上去臉帶微笑,離涼微鬆了一口氣,又見二姐下首坐著一陌生女子。
離涼微不由得疑惑,竟然不是賢妃或是靈貴嬪,那會是誰呢?
離涼微稍稍低頭,若無其事地問身旁的女子:“你知道梨妃身邊那位是誰嗎?”
女子瞥了她一眼,沒有回答。
離涼微擺了擺手表示沒有惡意:“我隻是好奇,我是梨妃的妹妹。”
女子嘴唇上挑,懶懶道:“那是芙昭儀。”
離涼微驚訝道:“昭儀能來,為何不見其他幾位妃子?”
女子定定地回視她,突然笑了,她的五官本有一種清麗之美,但笑容一起,就變得說不出的妖嬈嫵媚,眉目間更有楚楚風姿。
離涼微一時看的呆住。
女子收回視線,語帶嘲諷:“因席位有三。”
離涼微品著她的話,莫不是那幾位已經失勢?又忍不住問:“你是哪家的姐姐?”
她又是嘲諷一笑:“我是遲梔子,”說完,她低頭喝起酒,沒有繼續交談的意思。
離涼微隻好繼續正襟危坐,心裏默默想著京城裏有姓遲的人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