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薑悅快走到家門口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這一排小巷子隻有幾家亮著零星的燈火。
巷子深處就連光線都被黑暗所吸收,什麼都看不清楚,像是遊戲裏麵未被開發的區域,充斥著凝固的黑色。
她暗暗責怪自己不該回來的這麼晚,連忙加快腳步,一路小跑到自己的家的大門前才停了下來。
不出意外,這幢小房子依然是漆黑一片。
父母應該已經睡下了,薑悅輕手輕腳地上了樓梯,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昏黃的燈光下,薑悅又一次聞到了木質發黴的氣味,狹小的房間堆滿了零零碎碎的物品,增加了一些不屬於她的東西,她已經習以為常了。
她隻感覺很疲憊,隻想躺在床上扮演一具安靜的屍體。
萬籟俱寂的夜晚是效果最佳的沸騰片,薑悅就像一瓶沒有封口的可樂,思緒波濤洶湧。
她的心事卻無人能夠傾訴。
說實話,站在未來的十字路口上她很迷茫,眼前的一層白霧讓薑悅無法前行,感覺不論往哪裏走她都是錯的。
高考就像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薑悅很害怕自己是被擠下去的炮灰,因為她無法接受父母失望的目光,被那樣的眼神注視著,薑悅羞愧得恨不得鑽進地裏。
他們在自己身上投入了無數心血,如果沒有令人滿意的成績,薑悅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
從小到大她都是別人家的孩子,成績優異,長相甜美,乖巧懂事,好像輕輕鬆鬆就能考出滿分的成績。
所有人都是這樣認為,薑悅自己也是。
這份榮譽既是蜜糖,又是砒霜。
沒人知道,她的成績是被父母逼出來的。
看著自己沒有門的門框,薑悅無奈地笑笑。
自己好像從來都沒有為自己活過一次,為了別人的誇讚,十幾年來薑悅一直循規蹈矩地演繹著一個完美的小孩。
別人提起自己都是,“你看看薑家的孩子,從小就讀的是文學名著,從來不看電視,不像個泥猴似的上躥下跳,你再看看你,你什麼時候能讓我省心喲。”鄰居家的阿姨擰著自家兒子的耳朵,邊走邊嗬斥道。
“她那麼死板,和大人一樣,我才不和她玩呢!”就算疼的齜牙咧嘴,小男孩也嘴硬地反駁著。
在陽台上的小薑悅隻能默默看著,她第一次覺得家是一座無法逃離的牢籠。
很神奇,薑悅從來都沒有叛逆期,但她的成績卻一落千丈。
看著父母一次又一次為自己的成績歎氣,抱怨著薑悅為什麼不像別人家的孩子活潑一些,為什麼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為什麼天天一點朝氣都沒有,隻知道擺著個臭臉。
沒有人欠你的。
可是自從被朋友說她笑起來像個怪物,她就再也沒有笑過了。
薑悅就像一個皮球,無聲無息的泄氣了,隻留下一層皺巴巴的皮,還有心上無法填補的破洞。
父親甚至放下狠話說再也不會管薑悅,她自己作踐的人生就應該自己承受痛苦,就算是死也要死得遠遠地。對於這個家,薑悅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寄人屋簷的房客,絲毫沒有歸屬感。
母親也忍不住整天唉聲歎氣,甚至辭掉了工作,隻為在薑悅身邊時時刻刻監視著,這孩子一定是被什麼東西汙染了才會這麼不懂事。
家裏斷絕了一切能夠上網的設備,就連作為裝飾品的電視都被狠狠砸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