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皚皚,寒風邪肆,夾雜著碎玉的冬風一吹,立時手僵腳僵,耳朵也麻木冰冷,像要被凍掉了。
冰雪覆蓋的半山腰,一行人速度極慢,頭發都幾近花白,眼睛也幹澀到半眯著睜不開來。
雪太厚了,每一腳踩下去,深度直到膝蓋,並且還會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
這行人便在這聲音的陪伴中沉默地走著,終於來到一座殿宇前。
殿宇陳舊,殿前掛著的牌匾上早落了灰,朱紅色褪去,變得灰敗。上書“昆侖殿”三字,字跡莊嚴瀟灑,金墨入木三分,想來這殿宇多年前也是很香火旺盛的。
殿宇頂上的瓦楞也被大雪覆蓋,進殿關上門時,有人朝外麵看了眼,喃喃道:“天,越來越冷了。”
入殿內,殿前供奉的不知是哪位神將天君,長身豎立怒目肅容,好不威武。
沒有香,幾人中模樣老成的那人便打頭對著神像恭恭敬敬拜三拜,這才直身起來找了地方生火,眾人圍坐下來分幹糧。
柴木都是現成的,堆在一個角落,略有些潮,但還能用;柴堆附近有燒盡的木炭,所以這些柴木應該都是之前受困的好心人留下給後來者的。
火勢不大,但格外暖人,上麵支了簡易的架子,燒水烘衣兩不誤。
眾人緊緊挨坐著,吃餅的吃餅,烘衣服的烘衣服,也有忍不住摩擦著手掌和耳朵借以取暖的,反正各人做各事,卻不顯得生疏,反而透露的親昵,仿若一家。
將手裏燒開的雪水一飲而盡,沒有放下杯子而是繼續將其捧在手心借餘溫暖手,娃娃臉稚嫩的少年問中年人:“叔,你剛才領我們拜神像做什麼呀?”
他叔正在吃幹餅,吃一口,又嘬飲一口熱水,咽下口中食物後舒適地歎了一聲,聞言便伸手來敲他腦門:“傻。自然是感恩神仙庇護。”
“哦。”娃娃臉少年應一聲,又問道,“世界上真的有神仙嗎?”
他叔不答反問:“我問你,你認得殿外那牌匾上的字嗎?”
“當然認得,昆侖嘛。仙山昆侖的那個昆侖呀。”少年回答完,眼珠一轉又是一瞪,“叔,我們莫不是迷路無意間到仙山上來了?這是昆侖山上的昆侖殿?”
他叔還未開口,又有另一年輕聲音立馬跳出來嘲笑他:“長安,你真是看話本看傻了。仙山昆侖隻是傳說,是凡人假想的仙境,人間叫昆侖的地方那麼多,難道都是真昆侖嗎?到底不過是想借仙名沾沾仙氣罷了。”
“傻長樂,你才傻了!”長安不甘示弱地還嘴道:“若隻是假想,書裏有那麼多詳細記載的東西難不成都是說書人編的不成?沒有仙山,世上那麼多修仙者是怎麼來的?不能成仙,那些個修仙者還修個什麼仙?”
“人家那叫修道,才不是修仙!”
……
早知兩人會那麼吵起來,禍水東引的他們叔咽下最後一口餅,體味暖飽的滋味好一陣才撣了撣被火烤得幹燥暖和的袖子,合攏手不緊不慢道:“你們小孩子見識不多,或許還不知道,但說到昆侖麼,現下人們想到得是那天下第一宗——無妄宗罷。”
爭吵激烈的兩個小孩頓時止口,朝他看來:“無妄宗?”
其他幾個看起來二十幾歲的年青人也好奇探頭:”不是說昆侖麼,怎麼最出名的反而是無妄宗?“
他們終究是年輕,見識太少,什麼修道啊、仙門百家啊全是看的話本、聽的講說和傳言,認知都不深,所以才會問;若是到了他們叔這樣將近半百的年紀,見識廣了,就該知道以“昆侖”之名出名的,非是無妄宗,而是無妄宗內的一座小峰——昆侖峰。
“話麼,還得從很久很久以前說起。”他們叔接過長安遞來的一杯熱水,吹了口氣,卻捧著不喝,而是又抖抖袖子,慢悠悠道。
長安長樂以及其他人相視一眼,知道他們叔又開始犯“講故事東扯西扯偏離主題”的老毛病了,全都無奈,卻沒打斷他,雙手抱膝,將頭顱放在屈起的膝蓋上,作聆聽狀。
長夜漫漫,蕭蕭風吹,反正大家都閑著睡不著,不如聽聽故事打發打發時光,雖然閑,總比在外麵挨凍吃風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