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在寒刃貼上他頸項的一瞬間,天際間雲朵散開,露出月色清輝灑落大地。一點反光從他丟落的衣衫間透出,刺上我的眼,讓我決絕的動作一滯,殺意戛然而止。
手指淩空一翻一扣,碧玉光芒旋即落入我的掌心,冰冷清寒直透入骨。
在東西入手的瞬間,我似乎聽到心裏某個堅固的壁壘分崩離析的破碎聲音,清脆響亮。
我不會摸錯,這是我親手贈出去的交命信物,給了那人的交命信物,一生隻能用一次的信物。那時的我,荒唐古怪,卻又溫馴不堪,善不刃鱗,惡不殘花。
蓁,我的蓁兒妹妹,如今的你,可曾對我可有一絲原諒?
雪山之巔,寒風幽冷,人息靜默。
刀鋒依然停留在他的頸項間,饒是我停得快,鋒利的刃口依舊留下了淺淺的傷痕,殷紅血絲一點點滲出,沾染上我的刀。
“別以為長得俊俏,本公子就舍不得殺你。別忘了,如今小爺無情冷血的名頭可比當年荒唐的稱號還要響亮。”我捏住他的下巴,讓他看見我眼中的冷酷。雙眼交集的瞬間,我能清楚地感覺到他在不自覺地畏縮,“說!是誰派你來的。快說!”
他看著我的眼,在猶豫片刻之後,雙眼一閉:“您若是答應沄影的請求,便是沄影的主人,您問什麼沄影都會一五一十交代。”
哈?居然還跟我玩寧死不屈?
還是賭定我會放他一馬?
腳尖一提,我狠狠地踹中他的小腹,在他痛苦的低頭間,伸手一提······少年修長的身體再次躺落雪地,身下是大開著的黑色大氅。那雪白的身軀與黑色的大氅形成一種欲罷不能的美,奪人呼吸。
他不再反抗,靜靜地仰躺著,依舊緊閉著雙眼,一副任人宰割無所謂的樣子。
舌尖舔過刀鋒,淡淡的腥甜充斥我的口腔,我哼笑著。
果然,他身體僵硬了,緊咬著嘴唇,一滴鮮紅慢慢沁出:“沄影既然敢來,就沒有或者離開這裏的打算,殿下若是不答應,沄影自然無顏回去向主人複命,當自絕於此。”
我邪惡一笑:“本公子答應你,就是你的主人對嗎?”
“殿下答應了嗎?”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欣喜。
“如果我答應,就是你的主人是不是?我提的任何要求你都必須遵從是不是?”我俯下身子,湊上他的耳畔,聲音變得如同幽冥邪魅,“那本公子的要求就是,你每日就這麼赤裸著身子,在山間尋十條銀紋雪蛟,直到我滿意為止,記住,我沒同意,你連死的資格都沒有。”
幽藍的雙瞳中終於有了讓我得意的恐懼之色,他也許是忠心而堅韌,可我是無情而殘酷,兵書之法,雲曰:攻心為上。不管他是不是真心想成為我的手下,至少現在他已經徹底被我征服。
我挑起眉,冷冷地看著他:“現在能告訴我了吧,是誰派你來的?”
他開始呼吸不穩,胸廓急促地起伏著,終於啞著嗓音,擠出一句:“殿下分明已經知道是誰,為何非要明知故問,逼迫沄影?”
眼皮下垂,他的目光正盯著我手中的玉飾。
“哢~啪!”輕輕動動手指,玉飾應聲碎成渣滓,“現在我不知道了。”
他淡淡一笑道:“殿下何苦自欺欺人呢?”
沄玥,難道真的是你?蓁兒難道不足以輔佐你治理朝綱?
不過,若不是你,又如何會這般處心積慮挑選出一個這般與你容貌相似的少年,是賭定我還是忘不了你這個文弱小鬼,還是在嘲諷你對我的影響依然存在?
“見佩如交命,隻要皇兄有所吩咐,上官燁暝縱然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挺身上前,絕不畏懼。”
這是當年忠心而愛的諾言,卻在我執銳出征背負罪名後的今日要求我履行。
謝沄玥,你如今已經貴為九五至尊,到底還想要什麼?
“你是皇宮的人?”我撇了他一眼,點出他的來曆。
“非也,是丞相派我來的。”他依然不肯動彈,就這麼大大咧咧地攤在我麵前回答著。
“要我回去幹什麼?”我翹起腿,嗅著冷冷的空氣,“難道是‘萬花苑’、‘千風巷’或者是‘飄香閣’的‘親信’姑娘們聯名上書,請我回去撒銀子?”
“這個屬下不知。”他似乎已經聽出了我鬆了口風,稱呼也變了。
“那神都最近有什麼動態?”撿起酒壺,突然發現酒壺已經空了,煩躁的我順勢一拋,酒壺化為流星墜入山穀,半晌後遠遠傳來破碎的清脆聲。
“屬下隻是丞相的一個小護衛,少在城中走動,委實不清楚。”他木訥的聲音,聽得我眉頭打結,腳尖又一次抬起踹中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