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酣醉之後,又是那場揮之不去的夢。
我一定是太久沒有下山活動,不然怎麼會想起他,想起那次本不該有的纏綿?
深呼吸,吸入雪氣刺骨的冰冷空氣,寒意寒意平熄著身體裏燃燒的熊熊烈火,我將目光遠擲,放在群山溝壑間。
天色放暗,我的眼睛也亮了,體內的血液開始洶湧沸騰,我就要開始我的工作了。說實話,這差事很累人。
當然,我不是大更得,比起我的差事,整宿不睡的打更大哥可比我幹淨。
我也不是城頭守衛,那更對不起為國為家盡職盡責,浴血送命的將士。
不過問也不是娼妓,那些都是不入九流害人勾當,與我無幹。
“喂!姓蘇的,你已經窩在這洞裏兩個月沒開工了。天天吃我的住我的穿我的用我的,到今天已經欠了三百八十四兩黃金,外加二十五吊錢的利息。”身後腳步輕穩有力,帶著一股獨特細膩的滑腔,在不遠處停下。
是楚燼月!我連頭都不用回,能找到這兒,如此貼近我卻又能在不經意間讓我聽到他的聲音,並且能停在我所能容忍近身的安全距離,普天之下帶這種惺惺假意的無害嗓音的人隻他一人。
我手指一動,酒杯回旋,似箭似電一般衝向身後,直擊他的麵門。
“哎呀......”假的不能再假聲音發出的同時,他慢慢歪倒,血色的金絲詭紋袍畫出比殘陽餘暉還美麗的風景,如漫天雲霞飛舞,慢慢歸於平靜。再見人時,已是身軀半倚著大石,秀發長垂如瀑,妖異神秘的赤金羅刹麵具側帶鬢邊尤帶幾絲血氣。
修長的手指在白玉的杯沿一劃,兩指間戲法般多了一粒龍眼大小的珍珠,“哎呀呀,美人兒,你可比往日大方了不少呀。”戲謔中,笑意十足,“誒......這不是上一次我們在王尚書府上順走的寶貝之一吧,這麼快就把人家的玄光夜明珠給我了?是不是沒有銀子了?哎,可惜你不是女子,不然肉償也不錯。當然,一次是不夠的。”
對,我的職業就是搜千家,盜萬戶的賊。
不是采花的雅賊,我從不竊玉偷香,我就是一個實打實偷財越貨的賊。
而對麵這個少年,是我的搭檔。
“為什麼你叫我的時候要叫我‘美人兒’,不覺得聽著怪怪的嗎?”我抽抽嘴角,勾勾手指。
他會意地手指一動,戲法似的變出一隻白玉酒壺,滴溜溜地朝我飛來:“你想我喊你什麼?潯兄?還是日潯?有什麼區別嗎?這普天之下,能入本公子眼的人可不多,更何況你是男人。再說,在這絕頂之上,人煙寂寥,誰會想歪。”
好吧,我無法否認,這沒啥差別,這絕頂之上也隻我們二人。
這個男人,性格比我張揚,打扮衣著也比女人還花俏,行事也尤為乖張,有時候我覺得他比我更適合“美人兒”。
當然,他也有及會隱藏的一麵,合作到今天,看見他的真顏的次數屈指可數,除外就隻能看見那一襲紅袍和那張羅刹麵具,比起大大咧咧地露臉的我,他更懂得如何藏匿自己。
三年之前,我因為囊中羞澀而竄入一家富戶人家的府邸裏,打算“借點”劫富濟貧的本錢。正偷得開心,心中的警兆讓我彈出飛刀的同時回首。
梧桐樹間,飄飛的紅杉像飛湍瀑流的血河一般,金色的羅刹麵具反射著月色的冷冷銀輝,白玉手指尖輕拈著我的飛刀,那如細雨般輕柔的聲音傳入我的耳中:“同道中人,這兒可是我先盯上的。不過,你是我見過武功最好的人,下手也夠狠,可見也是舔過血的。不如你我合作,輪番踩點下手,有財順財,沒財偷人,如何?小——美——人——兒。”
他所謂的偷人,既不是裹著個大活人幹綁票,也不是憑一個色字勾搭有錢人家的大爺小爺、夫人小姐,而是——借命賣人頭。夜半三更,小刀一過,血流成河,財寶入懷,人頭奉上。
說起來,我們似乎撈過界了,連人家殺手的行當也搶了。不過我們隻殺該殺之人,盜也隻盜該盜之人,所以我們應該光榮而偉大地被稱為——俠盜。
不過俠盜不俠盜的我不知道,倒知道很多人被我們嚇到,生怕我們光顧掠走家產,提到“日月雙鬼”就咬牙切齒,雖然每次我們留下的名頭是“日月雙傑”。
不過成“雙”未必就成對,也可以表示兩個。我和楚燼月從未問過彼此的來曆,所以我們隻與對方各自獨立,做“生意合夥人”。說實話,很多事有時候不知道比知道好得多,這也是我與他之間的默契,各自守著自己的領地,小心不侵犯對方,即便是住在同一屋簷下。
大家都是有秘密的人,知道了對方的,難免要用自己的來做交易,這是世界上唯一的公平原則——等價交換。不過這門生意對我可沒有那麼大的誘惑力,我不是通聞閣那幫拿人秘密做買賣的無影幽冥,對於我來說一門生意最重要的除了利益外,還有守住秘密。
我輕輕地含下一酒,讓那股醇烈柔順著喉嚨滑入腹中,半眯著眼享受著夜風中那絲絲清涼寒意,不隻有是哪位武林中人的骸骨釀泡:“我還有沒有銀子關你什麼事,反正給你抵賬。本公子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