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禾二十五年,南禹國汴京城。
池樂暖腰背挺直端坐在喜房內,聽得周圍喜鬧的聲音,她心裏更是發虛的厲害。
長姐池樂晴在成婚當日選擇了逃婚與他人私奔,隻留下一封書信便沒了影。
池樂暖驚駭之餘,第一個反應便是不能讓其他人知曉此事,以免禍及池家,也會傷了七王府的臉麵。
可就連她也想的明白的道理,長姐又怎會不明白。
婚約是兩年前定下的,長姐早不悔晚不悔,偏偏擇在了成婚當日變了卦。
池樂暖越想越迷惑不解,隻覺得心頭沉悶得厲害。
她從小就喜歡圍在長姐身邊鬧騰,長姐性子喜靜也不惱。
還時常揉著她的腦袋說,池家有一個乖女兒就可以了,讓她千萬要保持這股子的真性情。
可就是她的真性情,卻累苦了長姐。
剛上太學時,池樂暖性子懶散,隔三差五的會受到女傅的責罰。
有一回被罰抄書,她抄了三兩張就已困頓到不行。等醒來之後,滿滿當當的紙業卻已經整齊地擺放在桌案前。
她睡了一宿,長姐卻替她抄了一晚。
看著長姐滿目血絲疲憊的容顏,和滿桌案長姐仿照她寫的狗爬字,池樂暖心裏真是又愧疚又心虛。
從此池樂暖便下定決心,用功念書,也好好練練手下的字。
池樂晴就是這樣,待她更像是個孩子。不責罰,也不一味的縱容,總是在潛移默化中教導她。
手中的紅色鴛鴦喜帕絞作一團,池樂暖隻覺得逃婚之事蹊蹺的很。
作為汴京城中最為循規蹈矩的女子,池樂晴不可能做出如此離經叛道的事情。
保不準是出了什麼岔子,或有人想陷害池家,亦或者想讓長姐名譽掃地。
無論如何當務之急,她都不能讓長姐逃婚的事情泄露出去。
擅作主張上了花轎,代姐替嫁和裴之澄拜了堂,還叩了天地,如同做夢一般不真實。
蒼白的小手探進紅蓋頭下,池樂暖擦拭了番額頭的冷汗,這時才驚覺倉促之下她竟然連成婚的鳳冠都沒有帶上。
當時有多慷慨就義,現今心裏就有多惶惶不安。
而這種恐慌在門發出“吱呀”一聲時到達了極致。
聽著來人慢悠又沉穩的步子,紅蓋底下的氣息都錯亂了幾分。
來人腳步似乎頓了一下,隨後嗤笑一聲,沙啞略帶微醺的嗓音在頭頂響起。
“在外麵應酬了一會,等久了吧。”
溫柔帶著輕哄的語氣,聽得池樂暖心裏一揪,緊張發怵的情緒瞬間被一種莫名的情感所取代。
這不是她一直都知道的嘛,裴之澄對長姐說話向來規矩溫柔。
不像對她……
想到此處,本來已下垂到不行的腦袋,又低了幾分,直接慫搭到了胸口。
無意識的動作,使得頭頂的紅蓋向前傾了幾分,眼看就要順著她發絲一股腦的滑落了下去。
裴之澄眼疾手快,揚手接住就想替她重新蓋上,不成想對上的卻是一雙意料之外的眉眼。
少女遠遠的臉蛋憋得通紅,大大的眼睛還眨巴了兩下,裏麵流露出的皆是局促不安。
僅僅一個對視,池樂暖又立馬又低下了腦袋,反咬著唇沉默不語。
“怎麼會是你?樂晴呢?”
裴之澄挑眉,連喜慶的紅色喜服都無法掩蓋他話語裏的戾氣。
隨手把火紅的蓋頭往地上一甩問道:“能耐了,本王成婚之事也是你能胡鬧的?”
“我……”池樂暖肩頭微顫,似是被裴之澄的話語給震懾到,張了張口腦中千百個思緒轉過,卻說不出一句合適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