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同我青梅竹馬,他還是皇子的時候,我便心悅於他,及笄那年,他以冒雪求來的佩玉為聘禮,許我一生相守。
後來他借我母家勢力,於皇權之爭中占得上風,一躍從落魄的皇子,變為了天下之主。他的確是個守約的人,立我為後,並且未曾填充後宮,至少這樣,我們也算長相守。
我作為世家女,怎會不知沈煜的目的,可隻要有半分情誼,我甘願以母家勢力為他做嫁衣,隻是我沒想到他當真絕情至此,竟汙我與外臣有染,要將我處死。他敢行這步棋,就是料定了我的母家不會坐視不理,他本就知道蕭將軍一家同我父親交情頗深,隻要他們敢起兵,立馬可以給林,蕭兩家扣上勾結謀反的罪名,真是一石二鳥的好棋。這樣拙劣的把戲,連我都能識破,更何況世代為臣的父親,隻是我知道他與蕭伯寧願賭上性命也一定會為我殺出一條生路,我才無比憂心,我被軟禁在寢殿,被人日夜看守,書信根本傳不出去,可笑的是我連自戕的機會都不曾有,沈煜還當真心狠。
可他不知道的是我從來不是什麼隻會琴棋書畫的世家貴女,我自小便跟著蕭伯父舞刀弄棍,功夫了得,這是我最後的底牌自然不能輕易亮與他人,沈煜也不例外。我趁著守衛不注意,放倒了他們,逃出了寢宮,我並未出宮,而是徑直向昭陽宮奔去,我記得,我記得今日是皇家宮宴,父親和蕭伯必然會選擇今日動手,我必須阻止。
顧不上那麼多,我徑直衝進去,跪倒在地,高聲道“臣妾不曾與外臣有染,今日願以死明誌。“我拔下頭上的珠釵,插入脖頸,沈煜飛身而下卻仍舊晚了一步,鮮血濺滿了他的龍袍,他卻死死捂住我的脖頸不願鬆手,鮮血在他的指尖流失,這是我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如此無措的表情,滾燙的淚珠,一滴滴的砸在我的脖頸,我艱難張了張口,想求他放我母家一條生路,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意識模糊之際,我將那年他所贈佩玉,塞到了他的手中,不求他保我母家繁榮,隻求他能念及舊情,保我母家不死。
後來,他強裝鎮定遣散了宴席,在空蕩蕩的宮殿中,他才敢抱著我嚎啕大哭,撕心裂肺。那天過後,他最後的軟肋也不在了,他仍舊神情自若的當著他的無情帝王,隻是無數個午夜夢回他仍是呢喃著我的名字,木然的盯著我的佩玉,我自然相信他愛我,隻不過權勢於他更為重要。
我死後,父親大人上奏告老返鄉,沈煜終是顧念舊情,不曾為難。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沈煜的身體卻大不如前,自從我死後,他先是大病三日不起,加之政事繁忙,邊陲戰事吃緊,再多的靈丹妙藥都恐難以妙手回春。他自然知道自己的身體撐不了多久,在整理我的遺物時,從我床底的匣子裏找到,我當初要作為生辰禮送給他的寢衣,隻不過早已被我剪成了碎片。他仿佛突然被壓垮,抱著寢衣失聲痛哭,”婉婉,我好累。“沈煜這般意氣風發的一個人,竟變得這般失魂落魄,還真是讓人唏噓。少年帝王一夜白了頭,那一夜佩玉也沒有任何預兆的碎成了兩半,他就這樣的倚著我的床榻,緊握著裂成兩半的佩玉,碎片嵌入了他的掌心,血肉模糊,他無神的盯著手中血色的佩玉,苦澀的開口”婉婉,佩玉碎了,我再求一個給你好不好。“死寂的寢殿裏,沒有半點聲響,他終是發狂一般,將手握成拳狠狠揮向地麵,無聲的發泄,君王的隱忍。次日他還是要裝作若無其事的上朝,處理國家政事。
我生辰那日,沈煜同五年前一般,冒著風雪給我求佩玉,隻是這一次他死在了風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