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鹹魚要翻身(2 / 2)

不同的是,從前他發她短信時她會秒回,但自從轉崗後變得忙碌,通常隔好幾個小時才有空回複他。

她要麼在去新聞現場的路上整理提問大綱,要麼就是在現場與當事人做交流,做協調,回來路上還得整理第一手資料,在車上就得開始編稿,到了辦公室要爭分奪秒發稿,時間久了熟練了,這一係列動作,她可以直接在車上完成。新聞曝光度麼,搶占先機很重要。

有一回是有人報案被家暴。

這不是頭一回了,從前忍氣吞聲,這一回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氣選擇報警。

盧月和林黎趕到時警察已在現場,氣氛凝重。那婦女再一次選擇了沉默和妥協。

那女子鼻青臉腫,胳膊脫了臼,頭發亂得堪比雞窩,她坐著淚流不止卻一言不發,盧月在她邊上站著,地上散著好幾撮長發,還有一些被血凝固粘成成了條狀,盧月的視線從她頭頂往下,稀疏的頭發根本遮蔽不住被指甲劃出血的頭皮。嘴角破了皮,手腕是淤青的,再往下,小腿上還有些許傷痕,結了痂,也不知那塊結了痂的舊傷,此刻是疼還是癢。但腳趾肯定是疼的,左邊大腳趾的指甲蓋已掀翻。一直捂著肚子,也不知腹部有沒有內傷。

都說寧拆一座廟也不毀一樁婚,民警們什麼雞毛蒜皮的小打小鬧沒見過,往常見夫妻拌嘴勸一勸合也就罷了,可眼前這女子顯然長期受到暴力虐待,這丈夫明顯是個慣犯。民警們好說歹說,嘴巴都說渴了,也不見女子開口。無奈之下想要帶她去鑒傷,她一聽急了,一口咬定自己沒有受家暴,自己是不小心摔傷的,指甲蓋也是碰到犀利的東西掀沒了,一切與她老公無關,還頻頻道歉說自己給警方添麻煩了。

民警們無法,眼見立案是不成了,隻得做些普法的工作。那丈夫一口一個“唉唉唉,都是誤會,給警察同誌們添麻煩了,我是守法的公民,絕對不會做傷天害理的事。”

盧月瞧著惡心。

盧月痛恨那女人的懦弱,想說服她勇敢一些。她吐了一口氣上前,林黎卻拖住了她的手肘,對著她搖了搖頭。

盧月很不甘。那一刻她文思如泉湧,從她家23樓電梯口到1樓出電梯不過須臾,她便已構思好框架,上車幾分鍾後,她便劈裏啪啦打出了稿子。複又將自己帶有情緒的文字從稿件中刪除得幹幹淨淨。最終隻化作:時間、地點、事情、結果。

林黎看著盧月從憤怒到不不甘,再從無奈到平靜,突然開口道:“你很讓人意外。”

盧月不解,抬頭看她,用著疑惑的眼神。

她笑說:“你很拚。”這樣的盧月,似乎與自己曾經認為的有所不同。

盧月愣住。是的,自己從前可不這樣的,她自己也很意外。

車子緩慢地開著,車外的人,城中的燈,也在漸行漸遠。

“不是每一個人,都和我們一樣接受過高等教育,也不是每一位女性,都能有幸成為這個新時代的新女性。”林黎的話從前麵傳來,盧月看不清她的表情。

盧月的心仿佛被深深地擰了一下。

林黎回頭望著她:“她也許什麼都不懂,也許什麼都懂。每一個人,都有自己堅持的理由和目的,對於我們來說她無疑是懦弱的,可對於她的家人呢?你怎知她就是懦弱的?”

盧月不說話,等待她繼續說下去。

“隻有她自己做出的選擇,才有可能無怨無悔;退一步說,即便有怨有悔,也會由她自己去吞下親手釀下的苦果。我們,不該是替她做選擇的人,也不是可以輕易評判她生活的人。”

“謝謝你林黎,是我自以為是了。”盧月喊住她。

林黎回頭對她笑:“同樣的話,很多年前,我也對我的老師說過呢。”

林黎的老師,是胡主任。

那晚盧月沒有回家,躺在她給和花買的新床單上,事無巨細地同她講了這一天所發生的。和花說:“你終於又有長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