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判,今日下麵人上來的折子您還沒批複,太守遣人來催了幾回了。”
男人靠著太師椅閉目養神,身邊一個穿著深色官服的小官低聲說道。
“知道了,這就看,常恒你和個老媽子一樣,將來能找到媳婦嗎?”
“……”常恒撇嘴,咕噥道,“也沒看您有媳婦啊。”
“嘖,今日的恭桶你去刷。”趙銘書頭也沒抬,淡淡吩咐。
“……”
自從三年前被調來這朔方的邊疆澎縣,趙銘書既來之則安之,帶著他在京城的優良傳統,來了邊疆一樣的逗鳥看花,最多幹點太守布置下來的正事,旁的多餘的事他全當看不見。
幸虧這澎縣的太守是個有作為的,將整個縣治理的井井有條,多趙銘書這一個廢人不多,少他一個也不少,正好他也樂得清閑。
趙銘書苦大仇深地批著折子,外麵卻傳進一聲急促地高呼通報:“報!京城急信!通判大人親啟!”
趙銘書蹙眉,他和父親的聯絡並不多,父親似乎是真心想著讓他鍛煉的,隻是擱幾個年月,送封關懷信來寒暄一兩句。
如此,京城還會有什麼急信,莫非是父親出什麼事了。
一雙眸子沒了剛剛的玩世不恭,取而代之的是周圍人從未見過的深沉,“讓人進來。”
常恒神色嚴肅,“是。”
得了令,門外的人放行,一個士兵急忙上前,“通判,勃陽侯府的加急家書,送信人說務必親自交到您手上。”
“送信的人呢?”
“回大人,看方向是回京了。”
趙銘書心裏的不安更甚,接過他手裏的信,越往下看他的目光就越冷,直到最後他整個人像是從地獄裏爬上來的厲鬼一般,周身布滿了寒霜。
“備快馬,回京。”
威壓散開,眼神裏的幽寒陰冷,肅殺嗜血,竟是比狼還要凶悍。
常恒從未見過他這般,來了朔方三年,他隻覺這通判是個無所作為的富家子弟,來體驗生活,沒過幾年便又要回京的,可在這待了整整三年,都沒有要走的跡象。
整日閑散快活的,從未像今日一般地疾言厲色。
常恒心道,看來,京城裏出大事了。
趙銘書翻身上馬,塵土飛揚,紅色的官袍映得有些刺目,猛夾馬肚,駿馬嘶鳴,一路狂奔。
那信紙上赫然寫著:侯府抄斬,改命莫歸。紙的背麵一行淺色的小字紮進趙銘書的眼裏:疑沈舒妃。
侯府來的信上沒有寫處斬的時間,隻怕就是不想讓趙銘書趕回去。
趙忠城知道這個紈絝兒子是個成事不足的,他早就給他找好了退路,滿門抄斬不是小事,又怎會讓他逃一個,除非找一隻替罪羊,讓趙銘書改頭換麵,另尋出身。
他聯絡好了之前的一位同僚,官位不大,宣稱家裏遠房表親的兒子常年患病,麵目可憎,不可示人,常年臥床。隻前些日子好了些,過幾天便可出門了。
算著時間,也正是侯府抄斬的日子,到時候趙銘書便順理成章活下去,雖不大富大貴,但可平安活下去。
並非趙忠城冷血到隻保趙銘書一人,而是他隻能保下一個人,一個有些用的嫡子。
沈舒妃……
趙銘書想起幾年前走得那日,父親好像是問過他一句,認不認識宮裏那位沈舒妃。
這一切像是一團亂麻一般在趙銘書腦子裏糾纏,理不清一點頭緒,隻讓人下墜到最暗的地底,蜷縮著。
趙銘書了解沈清離,她有自己的原則,從不會違背自己的原則,有時候雖不擇手段了些,但她有她自己的堅持。
但父親送來的信,他更不能忽視,危急關頭,信上的字都是草草書就的,若非真有些什麼幹係,又為何要落上沈舒妃。
風灌進耳朵,嗡嗡作響,他整個人快被撕裂成了兩半,隻求快點再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