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
多年之後,林妍回想起人生中那幾個徹夜難眠的日子,隻覺得人生匆匆,喜也好,悲也罷,都早已隨風而去。
......
陽光暖洋洋的照在林春語身上,歲月不饒人,年過六旬的她近來時常覺得疲乏得很,經常躺在搖椅中便不知不覺的伴著溫暖怡人的陽光睡著了,手裏還輕鋪著一本《資本論》。
“媽。”
“媽?”
林艾旻看著入睡的母親,把床上的毯子輕輕披在母親身上。
“你怎麼又回來了?”林春語緩緩展開眼睛,看清眼前的人後,一腔無奈湧上心頭。
林艾旻在家本地讀大學,掛念獨居的母親,時常回家。
跟所有矛盾的老母親一樣,對於林春語而言,女兒不在她想,女兒回來了她又嫌聒噪。
“媽,你怎麼又在這兒就睡著了,小心著涼。”
“陽光暖烘烘的,這書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林春語從搖椅中站起,把手中的書放回書架。
“《資本論》,這書從有了我,您就一直在看。”
“這書啊,我從年輕的時候就在學習了 。”
“是啊,你都從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學習到中級階段啦。”
“可惜我等不到共產主義的時候了,你有機會。”林春語的語氣裏有遺憾但更多的是憧憬。
林春語這一代人,是很特殊的一代,他們見證了中國社會發展最快速最夢幻的時期,他們在年輕時被稱作“蛋蛋後”,他們感受了國家從初步小康到全麵小康的變遷,他們為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向中級階段發展傳遞了最後一棒接力棒。
“對了,今天有人往家裏快遞了一封信 ,是給您的,都這個時代了,還有人寄信,還怪浪漫的。”
林春語接過女兒手中的信,她把信封拆開,看著紙上幾十年未見但早已刻進她血骨裏的字跡,
“妍,見字如麵......”
“媽,誰的信啊?”
“一個......一個老朋友。”
一個知道她原來被稱作林妍時的人。
林艾旻察覺母親神色的微妙變化,但又不知該不該開口,母親所有的朋友她都知道,無論是關係一般的,還是從小便認識到現在的。
這些人應該不會給母親寫信。
那會是誰呢?是在她有記憶之前出現在母親生命裏後斷絕聯係的人嗎?
那為什麼要在今時今日給母親寫信呢?
“你出去吧。”林春語語氣微微顫抖,她重新臥回搖椅裏,陽光灑進她濕潤的眼眸。
林艾旻退出母親的臥室並關上門,她知道,這是一個母親不願提起的但給她生命留下了永遠也抹不去的痕跡的人。
她跟母親第一次見麵時,林春語已經四十三歲了,這個時候的她已然是人們口中的成功人士,而對於過往,母親從未向她提起。
但她知道,母親打拚到現在這個程度,一定經曆了很多艱辛。
這二十多年,母親的生活除了兢兢業業的工作就是細致入微的照顧她,不管是事業上還是生活上,她把一切都處理的井井有條。
而她的情感生活,幾乎是一片空白,林艾旻有時不禁懷疑母親是不是就是那種禁欲克製如機器人般的存在,但是母親對自己的愛和跟好友在一起時放飛自我的大笑讓她打消了這種念頭。
小時候做噩夢,起來在書房裏找到媽媽的時候,林艾旻也見過林春語還未來得及擦幹的淚痕。
很多個深夜,林艾旻起夜時,書房的燈還亮著,而母親則一個人坐在桌前發呆,那個時候的林艾旻是覺得母親是壓力太大了,但現在想來,母親可能是在想著一個人吧。
而此時的林春語,在讀完那封信後,又慢慢閉上眼睛,伴著依舊溫暖的陽光,做起了那個如今看來並不算長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