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群青迭起之夏(1 / 2)

寒煙彌漫的清晨,一隻偶爾掠過的白色紙鳶,驚擾了樹葉的蔓延迭起。在和風中,銀灰色、褐色、金綠色,像眼睛。

千萬隻眼睛窺向你,刺探你生活的秘果。人們恍然不知。

人們不會知道,昨日酒席間的軼聞已經成真;不會知道,暗自謀劃的犯罪已經被搬上舞台一角;不會知道,神靈從不心軟,一切隻是未逢其時。

帝江鳥在林中飛過,像一般晦暗顏色的鳥雀無二,卻沒有五官。風中的萬千樹葉是她的眼睛。

這種鳥兒的吟唱藏在赫卡特的夢境裏,藏在少女夢境裏的種子遇風即燃。

次日,赫卡特的父親赫步屟將一張晚晴唐卡請進家中,還沒進家門,隔壁的層樓上,便起了火。

火勢蔓延,為此全樓要將電閘滅去,防止發生爆炸。

所有的燈全暗了下來,隻有地下室一盞不接電源的翠色風俗燈,那種雀鳥羽毛的顏色,在陰柔的晚風中,暗戳戳自亮著。

長夏燥熱,微風習習,眾人屏息中,赫步屟衝進著火的樓層,將著火的煤氣源頭重新關緊,避免了一場橫禍。

眾人鼓掌,為赫步屟見義勇為。

赫步屟歸家,沒有提那張唐卡,隔日又把它還了回去。一次的不詳,可認為是氣場不合,這類宗教物品的請與送,極講緣分。

赫卡特放學歸家時,收到了隔壁大伯送來的犒賞父親的梨子。她在晚風迭起的夏夜用勺子吃梨子塊。

那盞翠色的風俗燈,就在對麵,澄淨地望著赫卡特,像一隻眼睛。

仿佛世間萬物隻剩下翠色,赫卡特撐著一把黑傘,進入了灰霧蒙蒙的街衢。帝江與唐卡的神格衝突,隻有在這電光火石之際,顯示了她的樣子。

沒有五官的鳥,帝江。她的名字是混沌。

一閃念,赫卡特又坐在書桌前吃梨子。翠色的風俗燈兀自閃爍,不息不止。

灰鬱的赭石,豔麗的玫紅,低沉的天青,混合在聲色筆觸之中。

赫步屟是位畫家,山水畫已專攻數年,卻依舊卡在瓶頸,平時開畫坊教教學生,倒也悠閑自在。

他喜愛臨摹王孟希的《千裏江山圖》,樣子已經有了,氣韻卻明顯不足。

他無從逃避,生活向他壓來的諸多重擔,讓他清俊的臉頓顯老態。主要來自孩子的教育,與他那位並不知情知趣的夫人身上。

“轟”一聲,大廳裏傳來貫碎玻璃瓶的聲音,銀色的魚兒肚皮、翠色的玻璃碴、白色的水晶珠散落一地。

赫步屟回過神來,從畫中的神遊失去了。他的眼睛照到的現下的情景。他看到了他生命中的兩件寶藏,也是兩件災厄之源頭。

孩子赫卡特,乖巧有餘,有時卻令人驚懼。赫卡特小小年紀就會察言觀色,有一次,對父親說:我並不畏懼你,因為你在家裏實在沒什麼話語權。

赫步屟的夫人手握娘家的房產,時時為了在丈夫家過得不好而抱怨, 顯得庸俗市儈。可世上有誰締結婚姻不圖名圖利 ,大概隻有神靈吧。赫步屟並沒有娶得到一位神靈,隻是一介凡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