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水瀾將桌麵上的東西全部扔到了地上,破碎的瓷片劃破了她的掌心,手上鮮血直流,可她卻顧不上,她徹底失去了她的兒子,她不明白,愛一個人,怕失去一個人,有錯嗎?這時被他屏退的丫鬟芝蘭走了進來,翻找出藥箱為其包紮,她看看主子沒有一點血色的秀氣臉龐,心疼的不行。四公子哪一回來主子都好像從雲端跌落至深淵。這冰山一樣的臉,今後怕是再也不會出現在蕭鳴館中。蕭氏任由芝蘭包紮,說不出一句話,她的心都碎了,整個人麻木的向書桌旁走去,她這一生所愛之人淡漠,費盡心機生下的兒子疏離,甚至今日竟鬧到母子決裂,除了一個人的日日夜夜和淚水,她什麼都沒有。她累了,她想過另一種人生。像大夫人一樣,夫妻恩愛,兒孫繞漆,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告訴芝蘭收拾貼身物品,太傅府的東西,一件不要,這是要做個徹底的了斷,和自己愛了半輩子的那個男人,和糊塗了半輩子的自己做個了斷,提筆寫下擇幾書,言辭真切,罪妾蕭氏,年三十有八,入府整整20年,生有一子雪章,為入府第二年所出,實非老爺所願,罪妾以藥酒引之,好似當初入府為妾,亦非老爺本意。罪妾之愛慕者胡迪,其姐姐為先帝貴妃,求得貴妃美言,先帝頒下旨意,入府為平妻,但因老爺死相迫不肯迎娶進門,值得以侍妾身份入府,20年老爺夫人公子小姐乃至仆從,無一人一言一事一物苛待切身,侍妾者,大丫鬟也,然妾身日常吃穿用度堪比正氣妻,入府後無勞作,無服侍任何人,養尊處優,哪知生出這許多心思,忘恩思小過,謀害夫人,在其孕期食物之中加入血蔓藤,使其血氣虧損,難產,連帶者三位公子身體虧虛,無法習武,幸夫人陪家嬤嬤,董藥理,加以整改,方未釀下大錯,小姐與雪樟幼時無意偷聽到妾身貼身丫鬟命謀害夫人,心中甚是糾結,惶惶不可終日。十幾年的時間,最終下定決心。在遊園時引其至錦鯉池旁,推進入水,在救不救之間掙紮徘徊,罪妾熟識水性,曾救幼年雪樟於危難,卻因愛而不得,而心生怨恨,連累了這許多的無辜,且身最初心意,並非取其性命。隻想夫人臥床不能陪伴老爺,不能理家,公子羸弱無力,無法承家業,我兒文武雙全,自幼得老爺親自教導,定能成為當新一代家主,不曾想,半生籌謀劃策,雪樟這孩子卻對我這個母親深惡痛絕,以姨娘稱呼。妾覺心累,半生已過,想過另一種人生,雖說罪妾之身本無法與夫人比肩,但卻向往之,今日罪妾自請離府,望老爺夫人成全。這一切蕭水瀾一口氣寫完,如釋重負,這二十年的時光竟沒有一刻像今日這般痛快,“主子,您可想好?入府如此不易,如今新帝登基,為了此事怕是不再會有聖旨下達了。”芝蘭的聲音喚回了蕭水瀾的思緒,蕭水瀾站起身,看到滿地的狼藉,心不可免的再次痛了起來,穩了穩情緒,說道“芝蘭,我們去找姥爺夫人吧,”芝蘭沒有說話,清理出一條幹淨的路。我到私教室走出校門館直奔紫雲軒而去,芝蘭明白主子決心已定,遂一路無話。正在吃飯的白瑞楊見到蕭水瀾到來,笑容逐漸消失。“何事”多麼簡單的兩個字都是麻木的心痛了又痛,嗬嗬,二十年了,早該習慣了不是,老爺,夫人,妾身有話要講。“妹妹,但說無妨,”夫人笑著講道,老爺莫要嚇到蕭妹妹了,想必今日前來定有重要之事,以前她都是不怎麼出門的。白瑞楊點頭道“有什麼事不妨直說吧,我和夫人會盡量幫你。”嗬嗬,你這是有多怕我纏上你,趕緊表明你和夫人才是一體,“罪妾請老爺恩準,自請離府,離府後與太傅府再無瓜葛。”“妹妹,這是哪裏話?哪裏就用到罪妾二字了,快快起來。”雖然老惱恨她差點害死了自己的女兒,但也不得不表麵春風和煦。“哪裏就用得起這樣重的字眼了,有什麼事直接說吧。為什麼要突然離府”白瑞楊用盡量溫和的聲音說出來的話卻似千年寒冰,“這是罪妾責己書,妾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求原諒,還望老爺夫人成全。看在大錯尚未鑄成的份兒上,準罪妾離府,白瑞楊接過墨跡還未幹透的紙張,上麵的文字躍然於眼底,震驚,憤怒,氣的雙手發抖。後麵站著的大夫人相比較就鎮定多了,早就知道的事情,如今不過是證據確鑿罷了。“老爺,妹妹自幼愛慕於你,一切不過是一個情字罷了,如今妹妹醒悟,半生已過。在強留府中隻怕多生事端,不如放妹妹離去,或許尚可謀得後半生幸福順遂。白瑞楊看了看地上的蕭水瀾又看了看身後的夫人,沉默良久道:我本受故人之托,無論如何尊養你到百年。所以對你所做之事得過且過,但你不該毒害夫人給孩子們,他們從始至終都知你不易,護你。敬你,你怎麼下的去手要柔兒性命,水瀾,雖然我與你沒有夫妻之愛,總還有一起長大的情分在你這是何苦呢?”地上的蕭氏震驚的抬起了頭,多少年了,從執意入這府中為妾開始,二十年了。還是他第一次喊她的閨名—水瀾。她笑了,那樣的如畫如歌。美得不可方物,可惜,他不喜歡,他看不見,再美,也不過是玩笑罷了,蕭水瀾斂了心神淡淡的說,“罪妾知錯,還請成全。”“老爺既受故人所托,不如放妹妹離去吧,我與孩子們索幸並無大礙。想必老爺的故人我也認識吧,故人也曾托於我照顧保全妹妹。並且有話講明,磐石永不移。草屋詩酒茶,想必也是一番美好,寬恕是最好的福德。”“罷了,我也累了,這麼多年,他痛苦著,我待她如親妹,又怎會不心痛?中饋裏封三百兩銀與你,出府後好好生活,我乏了,你且離去吧。記住,總有一起長大的情誼在,有任何事,任何困難都可以來尋我和夫人,去吧。白瑞楊乏力的臉上終於不再是冰冷之色,水瀾始終是他們的妹妹。是胡迪從小就用命去愛護的人。“妹妹,這是你的侍妾文書和戶籍單,從此你便是自由身了,明日和孩子們一起用飯吧,一別後,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了。”大夫人說完緩了緩心神,“是,姐姐,”一時眾人無語,蕭水瀾從那句磐石永不移中,她找到了所有問題的答案。原來胡迪一直都在,從未缺席,想著想著她已離紫雲軒很遠了,回頭看遠處燈火通明,卻沒有一盞是為他而亮,心中滿是淒涼,芝蘭輕輕歎了口氣,勸道:“主子,天冷了,快點回去吧,仔細身體”蕭水瀾輕輕點頭,並加快了步伐。蕭鳴館內已經收拾幹淨,冷冷清清,在這府中住了二十年,如今隻有幾個時辰可供回憶,過往當局者迷,今日跳脫出來才看清,半生執念也不過如此,沒有想象中的眷戀白瑞楊,更沒有痛徹心扉的悲傷,更多的是離家遠遊的向往與釋然,看看這個擺件,嚐嚐那個糕點,心情平靜美好,一夜的時間很快過去。清晨夫人派人過來,“夫人在降雪齋擺下了送行宴,眾人都在,夫人請水瀾小姐過去。”一邊穿著春季鬥篷一邊回答道:“好,我稍後就到”丫鬟退了出去,蕭水瀾收拾妥當,帶著小包裹走出了蕭鳴館,一別或許便是永遠,駐足良久後蕭水瀾沒有一絲留戀,迅速轉身離去,奔向新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