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風的24歲崩潰了。
從做出決定,買下火車票,收拾好行李,前後不過三天。逃,她一心隻有這個想法。像多停留一天,她就會爆炸。
上一次讓她哭到失魂,還是大三的時候。那次是喜歡的學長在他畢業的6月宣布了要出國的消息,也宣告了周南風暗戀5年的長征正式無疾而終。明明能因為他的一句話,從年段兩百名衝進前三十,明明敢為了他,不顧家人的反對獨自去到離家鄉千裏的大學。卻5年了,還是沒有勇氣上前一步表達自己的心跡,永遠做她高中的學妹和有緣來到同所大學的老鄉。就這樣,還沒舉旗,她就輸了。
或許這次的崩潰也是那次遺下的隱患。告別學長的大四學年,為了走出失落,周南風開始嚐試第一次戀愛。總得給大學留下一點什麼吧。更多抱著這種不留遺憾的想法,她接受了耿捷。初開始,他們跟普通大學情侶一樣,約會,吃飯,泡圖書館,看電影,在熱鬧的節日互相陪伴,用擠出的生活費送給對方簡單但充滿心思的禮物。兩個大學生,還能怎麼過呢。然而過來人都說戀愛要趁早,沒多久,考研、國考、秋招一下子湧了進來,大四的主題很快不是甜甜的校園戀愛,更多的是關於未來的抉擇。忙碌和混亂中,他們維係著情侶的關係,實際上更多的是各自奔波在選擇未來的路上。
周南風是個沒有主意的人,就像她僅僅是為了不留遺憾就接受了耿捷,麵對畢業大考,也不過因為室友鍾蔓蔓提了一句,“你要是也留在青州,我們就可以一起住,又可以省房租,還能有個伴,多好啊。”好像確實挺好,就這樣,周南風選擇了留在已經實習了半年的一家本地報社。
誰知不過半年,蔓蔓在新入職的公司認識了跨部門的男同事,眉來眼去不到倆月竟然談上了,在對象的慫恿下,還馬上戀愛腦地做出要搬去住在一起的決定。心大的周南風還沒反應過來,見色忘友的罪名用一頓海底撈就抵消了,吃飽喝足後她才糾結起要怎麼跟耿捷說這事,他不會以為她想跟他一起住吧?想到這裏她心裏各種為難。
其實將畢業那陣考慮到未來不是沒想過兩個人的事,當時的耿捷,先是經曆了考公失敗,一邊忙著實習,一邊準備畢業論文,一邊還得盯著老家和青州當地各大企業的春招,忙的不可開交。誰也沒提,這事也就過了。而且畢竟,他們的所謂戀愛隻經曆了很短的“春天”,後續更多的相處都是在電話微信裏關於各自現實進度的討論。說到住一起,那是跨越幾層的跳級進度,周南風之前壓根沒往這想。但,又該怎麼辦呢?
其實她的工作也不順利,先前經過導師介紹,她進了當地一家報社實習,本以為順利的話畢業後就可以轉正。哪知道到簽合同的當頭,總編李薔才跟她說,簽是可以簽,但報社目前沒有正式人員編製,隻能轉為編外崗,合同一年一簽。說是編外崗,雖然幹的活一樣,但地位待遇都差人一截,不僅在單位裏讓人低看一眼,重要的是沒保障。周南風隱隱覺察得到這是總編故意為之,她之前半年在報社裏的表現有目共睹,跟著幾位老記者鞍前馬後勤勤懇懇,更何況,這樣聰明伶俐,隨叫隨到的乖丫頭放哪不得人疼。可惜,她確實貌似得罪了總編。
那是一次外出采訪,她和李薔一起坐在車後排,不知是否有意,李薔垂手擦碰到她腿上的裙擺,她真的是嚇到,當下立馬彈出半米,緊挨到窗戶邊上。這下坐在副駕和開車的同事都不免注意到,李薔不自然地咳嗽了兩聲自己談起後麵采訪的話題,事也就過了,沒想到坑還是埋下了。周南風沒有辦法,當時也過了畢業招聘的節點,就隻能先呆著了,但李薔時不時發出的商務飯局邀約總讓她為難。現在傳統媒體式微,報社這種看起來是得體的文人工作,其實領導們心裏盤的全是生意經,個個都想著法兒找項目合作開源引資,下麵的記者編輯工作當然也沒法純粹。
打算跟耿捷商量租房問題,恰好是被逮著去飯局的同一天晚上。實在因為“身體不適、參加婚禮、家人生病、小狗開刀”等各種理由都被耗盡了,周南風才答應。這次是為了接待來到青州采訪的幾位省級媒體記者,飯局還算得體,說了句身體不適沒法喝酒,大家也都沒有強求。就是一位四十來歲的攝影記者前輩不時拿眼睛瞟著周南風,看得人心裏發毛。還好她當下隻想著結束後見耿捷怎麼商量房子的事,沒有太放心上。
假笑到臉僵才熬到飯局結束,把客人送上車後,周南風本想跟李薔打聲招呼再離開。哪知已經喝紅了臉的李薔,不知是真醉還是假戲,突然胳膊一伸攬過她的脖頸,充滿酒氣的臉一下貼了上來,猙獰,油膩瞬間放大。周南風嚇住了,腦袋發懵,肢體也瞬間僵硬,“總編,你醉了,放開,放開我”,來回推搡了一分多鍾,終於掙脫開,她急急衝到路邊,攔了輛出租車,地址都沒說清,“師傅,快,快走”,車開出去百米她還在顫抖。
車子開到跟耿捷約好的夜宵店門口,剛下車,周南風腿軟地挨到了路邊的花壇上,慢慢緩過神來,眼眶早已憋得發紅,眼淚滾滾流了下來。過了十幾分鍾,耿捷才到,他一臉心事,看到周南風哭紅的臉趕忙上去安慰。這是第一次,周南風見到耿捷急著就撲了上去挨著他的胸口哭了起來,一邊吚吚嗚嗚說起剛才的事。這種時候,能見到熟悉的臉,誰都是一種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