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殺了吧。”
皇帝高高在上,單手撐著龍椅,他的聲音沙啞,容不得任何人辯駁。
台下眾臣麵麵相覷,交頭接耳間,紛紛看向距皇帝最近的老者。老者鬢白銀發,揮手召來下人。
一旁戰戰兢兢哆嗦的小太監立馬上前攙扶老者,近身時一個踉蹌,扶上座椅半跪在老者麵前。老者滿眼慈愛,輕拍小太監手背,輕聲道:“不要怕,世間皆事,是事情,就總會有個起伏,也終會有個結果。”
小太監欠身,顫巍巍道:“是!大奉常!”
九卿之首,大奉常晏風無。
南詔國立國至今,在此場麵下能坐在皇帝麵前的,隻此一人。
可皇帝說了,“殺了吧”。殺的便是晏風無。
小太監攙扶晏風無起身,向前兩步後退回遠處,雙腿依舊止不住顫抖。皇帝震怒,要殺老臣,要殺功臣,百官俱恐,何況他一個小小閹人。他微微抬眼看向堂中,卻見得大奉常嘴角微挑,揚起袖擺行上一禮,袖擺之上,金絲繡的日月星辰,熠熠生輝。
皇帝顫著身子強撐站起,拍著龍椅怒斥:“將他這身醃臢皮褪去!朕見不得!見不得!”
天子震怒,百官跪成一片,齊聲道:“吾皇息怒!”
“息怒?咳咳咳...”皇帝久疾,捂住唇齒間咳出的血,“你該死!晏風無!你死不足惜!”
晏風無微笑,捧起一側袖擺,將那日月星辰的展示出來,道:“日月星辰,此乃天子服章。皇帝陛下,卻隻叫臣死?當真是寬仁,寬天下大仁!”
皇帝顫著手指,單一個“你”字反複在口中,卻是講不出下一句話來。
晏風無收起袖擺,轉身指向對麵一威風凜凜的大漢,道:“想是威震北方的東海王,卻也隻敢繡上一座山峰,幾隻華蟲!”
東海王施火烈,憑著一座小島,踩著涼州城拓跋氏,掐住北川慕容氏的喉嚨,二十年來,北方安泰。
施火烈握緊手中玉圭,對上晏風無眼睛,沒有一絲躲避。
皇帝癱進龍椅,有氣無力,手指點在半空,虛弱地反複道:“晏風無啊!晏風無!你住口!你住口!”
“吾皇!”晏風無這一聲,振聾發聵。
他褪去一身外衣,將一雙紅舄踢掉,行禮道:“我南詔!有無禮製?!”
皇帝猛咳數聲,百官匐在地上,無人言語,殿內靜下來,偶有膽大的悄悄抬起頭看向龍台,隻見皇帝已去了怒火,仰著頭,望向殿柱頂端盤著的龍首。
半晌,皇帝招手示意。淩芳雲快步上前,將手帕遞上,待皇帝將血吐出後,收起帕子退下。
皇帝長歎,起身望了晏風無許久,回身時掃上一眼遞上的禮服,背對晏風無,揮了揮手。
淩芳雲得令,欠著身快步走上前,道:“紅瓷房得令!”
催城一般的侍衛,黑壓壓布在殿外,聽的聖令立即向晏府壓去。
淩芳雲下台走向施火烈,壓聲道:“東海王海涵,不知狐衛可在城中?”
施火烈聽著了殿外行軍般的腳步聲,瞧眼微笑的晏風無,道:“確有一支親衛。”
淩芳雲道:“勞煩。”
施火烈壓下眼皮瞧著淩芳雲,這位宮中一手遮天的女官,讓他心裏很不舒服,他扭頭吩咐道:“褚遮,帶人去。”
褚遮行禮應下,轉身退去。
淩芳雲似是安下心來,瞧著褚遮走出偏門,這才欠身道:“謝過東海王。”
施火烈本沒有心思與宮中之人多言其他,如今這場麵,他卻想多說幾句。淩芳雲步子方才邁出,就聽著身後施火烈道:“紅瓷房如今抄個家都如此小心嗎?”
淩芳雲欠身笑道:“東海狐衛,總是萬無一失的。”
施火烈不再多言,待淩芳雲稍遠些,又吩咐到:“穆瑟,南兒要進城了,擋了他回去。”
穆瑟微愣,隨即立馬調頭向偏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