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聲鼎沸的茶館裏,一個青衣的姑娘坐在台下,一手托腮,興致勃勃地聽台上說書人的講解。她身側放著一個藥簍,藥簍邊還坐著一個白衣女子。看起來,她們兩個是同行之人。

隻聽台上的說書人一拍驚堂木,娓娓道來:“二十年前,江湖上曾發生一場滅門慘案:裁月山莊上下一百多口人,無論男女老幼,均被戮。偌大山莊,被賊人付之一炬。都說冤有頭債有主,裁月山莊本是江湖中立勢力,莊主方乘軒風流倜儻、長袖善舞,常與各路豪傑結交,素享“江湖第一公子”的美譽。其妻盧林晚乃江湖第一美人,就連江湖魔頭池長風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最令人稱絕的是,此女不僅人美,家底也殷實,其娘家淮南盧氏乃江南第一首富,坐擁礦山一座,良田千畝。經年來,夫妻同心經營,裁月山莊勢力如日中天,按理來說,就算家道中落,也不會如此慘烈收場。可世事難料,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裁月山莊因一朝收容名門正派弟子——逍遙派掌門首徒楚自秋而引火燒身,喜提滅門懸賞榜。滅門行動由江湖專業清道夫——血刀門進行,全程幹淨又衛生,據說在場活口一個不留。”

眾人紛紛唏噓,唯有那名青衣小姑娘懵懂問道:“血刀門是什麼門派?”

眾人又紛紛側目:江湖中還有人不知道血刀門嗎?看這位姑娘的年齡,也不應該啊。

說書人顯然也沒想到有人問了個這麼個大家都知道的問題,但還是好心地接話道:“血刀門是江湖中喋血的賣命門派,任何人,隻要出的起價,都可以向血刀門買任何人的人頭,上至皇親國戚、朝廷命官,下至江湖俠士、市井小民,什麼人都可以,而且,血刀門隻要接單,就會處理得幹幹淨淨,從未失手。江湖人畏懼它,卻又離不開它。”

原來如此,小姑娘乖乖點頭。她身側的白衣女子看她這樣,不由得微微一笑。

另一邊,台上的說書人繼續說了:“話又說回來,裁月山莊會被滅門這件大事,在禍起前並非無人察覺,可是待楚自秋和池長風兩人先後趕來時,莊主方乘軒及其夫人盧氏已不幸罹難,時年僅五歲的少莊主方袖月亦慘遭毒手。摯友一家因自己而死,成了楚自秋的心病,他指天立誓,說要查出真正的凶手,然而,血刀門管理嚴密,對外並不公布客戶的信息,數年過去了,裁月山莊究竟被誰滅門一事,仍是未解之謎。

“師父,你說他們是招惹上誰了?”在說書人喝口水的間隙,小姑娘問道。

“為師也不知,我藥王穀素來不參與江湖紛爭。”那白衣女子無奈道。

杜清淮還想繼續追問,可是那說書人已經又說起來了:“不過老話說得好,‘常在河邊走,那有不濕鞋’?血刀門若知道十年後,自盧氏死後便一直隱居的池長風帶著他的武學奇才徒弟——池別樂重出江湖,打著為盧氏報仇的旗號,滅了血刀門滿門,當初是不是就不會接下那單子生意呢?不過,現在也無人可問了——池長風下手毒辣,直把血刀門殺得和當年的裁月山莊一樣,一個活口也沒留下,不僅如此,師徒二人還帶人占了這座山頭,命名此山為“不歸山”,建立不歸門,一口把當年血刀門的業務都吃了下來!”

杜清淮捂嘴,小小聲:“……什麼嘛,還是變成壞人了。”

杜懷仁輕輕拍她腦袋:“都是些江湖傳聞罷了,人的好壞,不可聽之信之。”

杜清淮捂著腦袋:“弟子謹遵師父教誨。”

台上的說書人繼續道:“雖然池氏師徒鬧出這麼大動靜,卻沒在江湖中掀起太大水花。江湖就是這樣,即使剛剛刮過一陣腥風血雨,平民百姓和普通遊俠的日子還是照常過的。幾個大門派也默契地保持沉默,畢竟誰也不想招惹上池長風那個瘋子。故而,不歸門的建立並未遭到什麼阻撓,人們隻當是池長風衝冠一怒為紅顏,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可誰知道,還有更勁爆的消息——待到一切大局落定,池長風高調宣布,池別樂即方袖月,是方乘軒與盧林晚之子,裁月山莊的少莊主,憑證就是他脖子上那隻由江湖上第一機關師童浩親手打造的金鑲玉長命鎖,裏麵藏著裁月山莊的裁月劍法。這可是一石激起千層浪。當年方乘軒一人一劍,獨步天下,靠的就是這裁月劍法。裁月山莊被滅門,全莊被付之一炬,人人都惋惜這裁月劍法就此失傳,沒想到有朝一日此劍法還能重見天日。一時間,時年方十五歲的池別樂成為眾矢之的,有想殺他的人,有想報答他的人,有想搶他劍法的人,總之圍繞著池別樂身上的裁月劍法,又掀起了一陣腥風血雨,而池長風那個瘋子,對自己的徒弟不管不顧,還美其名曰‘曆練’。不過,這池別樂也是厲害,一波波來殺他的人都铩羽而歸,久而久之,這小少年也混出了個魔星的稱號。”

杜清淮插話道:“什麼魔星,自保也要被說成是魔星嗎?”

那說書人一展折扇,遮住半張臉:“小姑娘有所不知,那池別樂下手比池長風隻重不輕,那些人的死狀……哎呀,不可說、不可說。”

而杜懷仁輕輕撫著她腦袋:“結束了,我們該走了,清淮。”

小姑娘蹭了蹭師父的掌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