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春了,大姐終於擺脫學前班要去小學了,背著爸爸特意買的小書包,得意洋洋的大踏步走了。
萬多多算著自己的歲數,還要很久才能去學校,這次她想好好學習,不想再遇見那個人了。
萬婷婷想念書,故而此刻正抱著媽媽的大腿幹嚎,於月纏的頭皮都要發麻了,又怕傷了地上這個又怕傷了肚子裏那個,一個頭兩個大。
幸好,奶奶進了門,扯著後脖子就把小樹懶揪離了大樹。
萬多多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在窗台跟前乘著日頭把衣領離的虱子捉出來,她都忘記了小時候還是個虱子爬滿頭的髒猴子了。
爸爸還沒有離開家,打算把地種上了再去工地上的,卻聽說工頭跑了,急得嘴角起泡,唉聲歎氣好幾天,家裏也是一片愁雲。
於月將飯端上桌,一碟韭菜鹹菜,七八個大小碗的蕎麥疙瘩湯,沒有摻白麵,苦的緊。
萬多多喝了一口暗想,誰想的到現在嫌棄成這樣的疙瘩湯,以後還吃不到了,和家裏鬧掰後,她總想這一碗家的味道。
但人總是奇怪,她幾乎是個不爭的人,可總愛與母親賭氣,仿佛母親就是唯一的假想敵,不戰勝就會死亡一樣。
爸爸又歎了一口氣,想說什麼的樣子,於月抬眼看他,也是眼裏有期待,萬多多左右看一圈,三姐妹都被這沉重的氛圍壓著,不敢開口。
還是爺爺這個掌家的打了頭,他都一把年紀了,再不要說話,耳朵都要起繭子了,這兒子也是跟了他媽了,一點都不爽利。
咬了一口大蔥,老頭子盤著的腿支起,一眼盯著萬祥,“想咋?”
萬多多佩服的點頭,你瞧,這總才是一個當家做主該有的氣勢樣子,是不耐煩裏帶著嫌棄。
萬祥便伸手摸摸自己的光頭,鹵蛋一樣的,滑不溜丟,他黑紅的臉上有著害羞和尷尬,他抽搐一陣,終於開口。
“爹,我想管你借點錢。”
萬多多呼吸一滯,看向父親的眼神都帶上了佩服,真是好膽。
爺爺將碗也丟下,湯汁溢出碗邊,嘟嚕的打個轉,停在奶奶手邊,像一種無聲的命令,奶奶慫了,她沉默著收拾好碗筷,拉著幾個孫子逃離了廚房。
萬多多還有心看,被奶奶一把手攥著,提溜開了。
將三個不懂事的孩子丟開,奶奶進了屋還合上了門,姐妹三個互看一眼,都無話可說,家長把他們丟出來不是怕嚇到她們,隻是因為做家長的是萬不能在孩子跟前沒臉的。
這一方麵,萬多多居然還挺讚同,她嘲笑自己始終反抗,始終遵從這奴隸的想法,總愛合理化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萬茜茜很自然的當起大姐,拉著她們去了場邊,在草裏剝地衣,雪消化後的地衣是最肥美幹淨的,裏頭有什麼蟲子也早被凍死了。
“姐姐,爸爸是不是又快走了?”萬婷婷心不在焉的拔草。
萬多多也抬眼看萬茜茜,萬茜茜出門拿了奶奶的破草帽,她低著頭將一些大塊泥土和草根檢出去,一邊說,“我們都是小孩子,怎麼管得了大人的事情。”
萬多多也說,“爸爸不出去,咱們就沒錢花了。”
萬婷婷噘嘴,很不開心,“反正咱們家也沒有過錢。”
萬多多一樂,這倒是真的。
萬茜茜愁雲不展,“沒錢,媽媽咋生弟弟啊。”
萬婷婷便有樣學樣,“我的弟弟啊。”
萬多多想,你們還不知道將來的日子,不過也好,等再過兩個月,小醜猴子生下來,大家夥一起哭吧。
其實算日子本不該那麼遠的,但男孩子都會晚一點出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