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朝。
文曆十五年正月春,天寒、水冷、冰雪殘。
京都,長安。
丞相府琴音嫋嫋,如波瀾飄蕩至很遠很遠,劃破了灰蒙蒙的天際,為冷冰冰的府邸增加了幾分溫柔的暖意。
迎春的喜鵲忍不住落在枝頭,聽取琴弦的律動,沉寂了一個寒冬的生機好像就要在此爆發出來。
古語,京都權貴世家公子,身材高挑,五官俊逸,乃是京都公認的美男子,亦是京都樂師看好的明日之星。
不過,即使是如此天賦絕頂之才在聽到丞相府的琴音時,也會自愧不如。
“是蕭小姐在彈琴,對吧?”古語跟隨領路的丫鬟,心裏忍不住感歎其琴藝功底之深厚。
“回古公子,正是小姐在彈奏。最近……小姐的心情好像有點不好。”
丫鬟還想多說兩句,但是作為一個下人,又不好隨意評論自家主人,就隻好乖乖閉嘴了,隻是把古語帶到了花園的亭台前。
花園積了雪,還未全部消融,比起寒冬下雪的時候還要冷幾分。那些平日裏開得漂亮的花朵此刻也盡數凋零,除了一片焦枯色再無其它。
若是在冬天,還可以看到白雪中點綴幾朵紅梅的,而現在,時間點正好卡在一個尷尬的區間,沒有紅梅也沒有其它花朵,整個天地就是一片單調的肅殺。
蕭瑤,雍朝丞相府千金,京都第一樂理天才,千古一見的奇女子。
此刻的蕭瑤麵色冰冷的撥動著麵前的七弦琴,彈奏的是雍朝著名曲目《無為憑欄一醉生》,此曲乃是已故樂師陳木熙之作,用於抒發懷才不遇之感。
陳木熙年輕時的確懷才不遇,在雍朝樂理發達、優秀樂師頻出的時代,他未能被朝廷樂理機構看中,直到去世前三年方才作出此曲,一鳴驚人,可惜,他享受榮譽的時間並不多。
蕭瑤的手指佩戴著象牙製的義甲,隨著她的手指在琴弦上翩翩起舞,每個樂音都恰到好處的傳來。
京都有言:看蕭小姐演奏,是一場空前的表演,死而無憾。
以前,古語不服氣,他想著京都那麼多的天才樂師,竟然被一個女子搶了風頭?他認為,蕭瑤之所以被捧得那麼高,是因為她是蕭丞相的千金,可是真正見識過蕭瑤的樂理天賦之後,他才知道是自己不知天高地厚了。
現在,古語已然成了蕭瑤的仰慕者之一。
許久,蕭瑤彈奏完了一曲,她早就注意到古語來了,隻是世界上沒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止她完整的彈奏完整的曲目,這是原則。
蕭瑤輕輕抬手,身邊的丫鬟馬上過來為她輕輕取下義甲,用早已經準備好的熱毛巾為她暖手。
一套流程下來,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
“過來坐吧!”蕭瑤示意丫鬟把琴拿走,然後換上了熱茶。
古語點點頭,過來與蕭瑤對坐。
“你已經得到消息了吧?”剛坐下,古語就馬上問,茶也沒有喝。
“嗯!”蕭瑤點點頭,比起古語的活躍情緒,她卻顯得異常冷漠,彎彎的睫毛又垂下了一些。
“蕭小姐,最近幾年臨江的樂理發展極為迅速,今年宮裏來的那批新樂師有超過一半是臨江人及臨江周邊的人,而我們京都有資格入宮的新樂師不過三成,昨夜我爹跟我說,因為這事,京都許多投了錢在京都樂理學宮的貴族老爺們很不高興,給學宮施壓了呢。”
“嗯。”蕭瑤點點頭,依然表現得冷漠,她端起熱茶,輕輕抿了一口,然後看著冒著熱氣的熱茶若有所思,許久,她方才開口道:“你知道為何我們要被派去臨江嗎?”
“當然是為了給京都爭光啊。我朝太平盛世,樂理極為發達,乃是聲樂之國,能夠成為樂師不亞於科舉中舉啊,成為宮廷樂師就更不得了了。一直以來,京都樂理學宮都是天下最大的樂師培養機構,百年來培養出無數樂理天才,可是,最近幾年崛起的臨江樂理學院頗有取代學宮地位之勢,我等京都學子,肯定要去殺殺臨江人的銳氣才是。”
“嗬嗬……”
古語一腔熱血,並沒有得到蕭瑤的認同。蕭瑤淡淡一笑,好像還有些不屑一顧。
這就讓古語很納悶了。
蕭瑤示意古語先喝茶,她自己也喝了一口,方才繼續說道:“你可聽說過皇室寶藏?”
“皇室寶藏?”
古語一愣,又急忙點點頭,“一個傳說,不過應該是假的吧。”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信則有不信則無。”蕭瑤喃喃說道,“我們不信,就是假的,有的人信了,那就是真的。我們去臨江,不僅僅是為了京都樂理的尊嚴,還是為了這個……皇室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