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時撲麵而來的濃重鏽味兒引得葉子靜皺眉，一種強烈的不安讓她下意識地輕輕把門合攏。
依舊坐上沙發，鐵鏽味更嚴重了，是從廚房飄來的，她偷偷瞥一眼——媽媽的背影就在案板前頭，手中的剁骨刀大幅度揮動發出沉重而有規律的悶響。
“咚、咚、咚……”
她就像跟平常一樣打了聲招呼：
“媽，我回來啦。”
葉子靜明顯觀察到媽媽僵了一瞬。
“哎，葉子回來了，等下吃飯哦。”
而在說話的時候，她手上的動作一直沒停過也沒有回頭看。
其實切某些東西時說話並不需要停下手上的動作，可是葉子靜卻突兀的感覺到這是違和的，至於違和在哪裏，她也說不上來。
“相信自己的直覺，往往能保命。”
這是學校必修課所教的。
她打開電視機，迫切希望從這台方腦袋裏隨便傳出什麼聲音，那頻率不變的咚咚聲正逐漸壓迫她的心理防線。
此刻電視裏正播放著新聞，主持人用最端正同時也是她最反感的播音腔報告著她最應該知道卻最不應該現在知道的消息：
“今天下午三點二十六分，我市最大的玩具製造工廠發生了一起失蹤案件，失蹤對象為工廠所有的等身木偶，經判定已確認所有木偶皆轉化為‘鬼’……”
“木偶具有能取代被殺死的人的特性，請大家警惕周圍，尤其留意身邊人的真偽……”
“截止至五點三十分，木偶已對我市市政局、農貿市場、客運站等多個公共場所造成嚴重破壞，且逐步向居民區滲透，目前傷亡人數為……”
“請收到此新聞的居民避免出門，對住宅進行加固等防護措施、等待救援，人安部已派遣‘狩者’率領‘防衛司’部隊進行緊急處理。希望危機時刻大家能保持冷靜，無論如何都不要放棄生的希望……”
說到最後，主持人抬頭，好像畫上去的麵龐上，那張積木般的嘴不停開合……
沒有一絲猶豫，她瞬間切換頻道。
而這時媽媽的聲音也恰巧響起來。
“看什麼呢葉子。”
就是這一句話讓葉子靜頭皮發麻，宛如靈魂都戰栗一般。她捂住自己已經喪失規律狂跳的心髒，如同溺水者一樣拚命調整呼吸的節奏，才斷斷續續地說出話：
“啊，沒、沒看什麼，看那個，紀錄片，叫什麼來著，《走進中國》？不是，《地理科學》？反正就是在看紀錄片啊。”
她的脖子都不敢擰一下，渾身僵硬地坐著，等待媽媽的回複。
“不許看電視了哦乖女兒，快來吃飯吧，晚飯馬上做好了，快來吃飯吧，我給你做了排骨湯，爺爺奶奶還有爸爸都在這兒，快來吃飯吧。”
“大概是自己想多了吧，媽媽還記得自己愛喝排骨湯，假媽媽怎麼會知道這個呢？”
她為了冷靜死命抓住沙發坐墊的手緩緩鬆開了。
她看見一家人整整齊齊坐在那兒，每個人的坐姿都堪稱完美，腰杆筆直得就好像一根真的杆子。隻是他們都低著頭，腦袋斜向下對著桌麵，看不清在白熾燈光下的麵容。
葉子靜記得老頭有很嚴重的脊椎病，他一直保持這個姿勢不會難受嗎？他的腦袋會在下一秒掉下來嗎？
沒有人類可以保持這樣的姿勢。
原本對自己勉強建立起的安慰瞬間崩潰了，她已經確定了眼前這些是什麼東西。她不知道自己的家人究竟去了哪裏，雖然她對這個家庭可有可無，她也非常討厭重男輕女的爸爸，討厭這些冷漠、滿眼功利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