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蓉的抽屜裏是一堆一堆的“公仔”,穆念慈的抽屜卻上了鎖,裏麵有楊康借給她忘了要回的《射雕英雄傳》,楊康每年聖誕送她的卡片,楊康參考她和史奴比兩種造型畫的漫畫,某一次楊康送給她包紮傷口的手絹——連上麵的星星點點的血也已經是一片蒼黑了。
此外她的長發上紮著生日時候楊康送她的頭花,她的書包裏放著楊康送她的鏡子,楊康教過她羽毛球,她至今還稱霸全班無人能敵。
穆念慈一身都是楊康的味道,幸虧楊康的味道還不是太糟糕。
楊康的味道是懶洋洋的。楊康不記得昨天對穆念慈說的話,楊康也不希望明天在校園的某個角落看見穆念慈。楊康希望穆念慈存在於汴大某處,一到有重要的事情,比如校友會和丘師母的生日,穆念慈會忽然跳出來抓住他如飛般趕去。而平時他喝酒的時候,打牌的時候,聯機玩遊戲的時候,世界上最好是沒有穆念慈這個人,否則穆念慈沒準就會告訴完顏洪烈,然後他的下場就會很糟糕。
自己的存在是不是就是個鬧鍾呢?
穆念慈微微笑了一下,笑得很寂寞。
“楊康那孫子怎麼這樣啊?”黃蓉拍桌子喊起來的時候比郭靖還有聲勢,穆念慈覺得自己如果給她一把菜刀,黃蓉能直接出去威脅楊康來看她。
“別那麼大聲!”穆念慈嚇壞了。她和黃蓉是好朋友,這件事情也隻告訴過黃蓉一個人。
“你不和他當麵說他還欺負你!”黃蓉斬釘截鐵地說。一旦義憤填膺起來,黃蓉就忘記了她和郭靖在圖書館那個期期艾艾欲說不得的晚上,想當然地以為天下你愛我我愛你的模式都應該是光明透亮的。楊康這時候如果不立刻操一把吉他在她們宿舍的窗下唱小夜曲,黃大小姐就有理由認為他是玩弄女同學的一等敗類。
可憐楊康也就是在跳舞的時候曾經碰過穆念慈的手,如果就因此要楊康承擔責任——那他需要承擔的責任未免也太多了一點。
“又沒他什麼錯兒……”穆念慈低聲說。
黃蓉眨巴眨巴眼睛,傻了。黃蓉一生真正應付過的男孩隻有郭靖一個,而郭靖絕對跟著指揮棒轉,是黃蓉叫做啥他就做啥,而黃蓉什麼都不說的時候他就在旁邊待命。對於如何製服楊康這種棘手的貨色,黃蓉還真的一點經驗也沒有。
宿舍裏隻剩下黃蓉和穆念慈,穆念慈抱著膝蓋發呆,黃蓉隻好去翻翻時尚雜誌解悶。
“好辦!”黃蓉用雜誌卷了一個棒子打了打自己的小腦袋。
“姐姐,你這樣是不行的!”黃蓉很有經驗的樣子,一溜煙爬上穆念慈的上鋪,撚了撚她的頭發,又摸了摸她身上衣服的料子。
穆念慈愣在那裏,任黃蓉拾起一把梳子,摘下了她的頭花幫她梳頭。
“你這樣魅力不行,發型又單調,衣服和頭發也不搭配,我們得想辦法讓楊康那小子自己跑你這裏獻殷勤,”黃蓉嘴裏咬著穆念慈的發夾,一手翻閱時裝雜誌一手幫她梳頭。
“這種長發不行,要麼剃短,要麼跟我去把頭發拉直。”
“你額頭比較寬,不留劉海不行,我去把我那把電梳找出來,你別跑啊。”
“楊康送頭花一點品味也沒有,扔了它!我那裏有一隻鑲煙水晶的,我借給你,反正我也不戴。”
“得去找一條項鏈,圓領的裙子沒有項鏈脖子就空了一塊,不好!我去把我的玳瑁項鏈找出來。”
“你好瘦哦……抹一點腮紅吧……”
黃蓉足足把穆念慈折騰了兩個鍾頭,可是輪到黃蓉拿自己那麵磨銀小鏡子給穆念慈看的時候,黃蓉忽然有點發愣。
穆念慈從黃蓉手上拿過那麵小鏡子,靜靜看向鏡子中另一個自己。
看了許久,穆念慈才放下鏡子,低聲說:“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