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城已經一連下了幾天雨了。
灰蒙蒙的天空,積滿雨水的窪地裏躺著一片凋零的枯葉,裹挾著每個人肺部的是潮濕又微涼的空氣。天氣是最明顯的時間指針,綿連不斷的雨在紀城的解語大概就是,夏天的尾巴即將結束,秋天就要來了。
“喵~”
一隻黑色的小貓慢悠悠地靠近椅子的一角,它好像飯後散步一樣悠閑,並沒有抬頭看向自己的小主人,但烏黑而柔順的貓尾卻不經意地掃過了女孩的腳踝。
“小乖!”女孩的聲音裏滿是雀躍與寵溺,她放下手中的湯匙,想要撈起這隻不安分守己的小貓。
看著女孩即將伸向自己的手,小黑貓毫不猶豫地躲閃到了一邊。
“哼,小氣。”
女孩身著米白色的睡裙,頭上還別著一隻黑色的帶有貓耳朵的發卡,盡管她這樣“偽裝”已經近一個月了,可自家的小乖依舊那麼高冷。
“算咯,老板說了,”祝瑾黎重新拿起湯匙舀了一口熱乎的湯送進嘴裏,“對裏需要耐西。”
自家女兒含糊不清的話惹得白母笑了笑。
“好了,趕緊吃飯吧,今天是開學的日子,可不要耽誤了時間。”
“至於小乖,日子還長著呢,總有那麼一天它會被你打動的。”
祝瑾黎聞言含糊地嗯了聲,瞥了眼越走越遠的小貓,收回目光的同時又伸手夾了個小籠包,鬥誌滿滿地塞進了嘴裏。
“爸爸今天又是很早就走了嗎?”
她像一個閑不住的小話癆,總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媽媽講著其實早已知道答案的話。
“嗯,最近你爸比較忙。”
祝瑾黎點點頭,當作回應。
她知道,自己這是得了開學綜合征,貪戀家的溫度,貪戀爸爸媽媽溫軟的話語,貪戀小乖柔軟的尾巴,盡管她不常能摸得到,而開學意味著,自己將離開這些所愛的東西遠去。
其實每天離開的時間不過十幾個小時。
而且家距學校隻有不到十分鍾的路程。
一個學生,一個在紀城最好的高等學府裏讀書的學生,往往在家裏有些許沉默,在學校會撒開丫子釋放本性,而祝瑾黎則是反常的那一個。
她在家完全就是一個小小孩,而到了學校,反而要作出大人的模樣。
分班已經有兩個學期了,她的真麵目還未完全顯露,同學對她的評價就是,智慧且有力的女孩子,偶爾有些距離感。
智慧則是因為成績名列前茅,至於有力…
完全是因為自己跆拳道藍帶的事情被人傳出去了。
其實祝瑾黎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藍帶所代表的隻是完全入門了而已,可這還是足以讓其他同學對她另眼相看了。
畢竟看起來像知心姐姐一樣的女孩子卻會英姿颯爽的跆拳道,前者知性似水,後者堅穩如山,確實是會讓人產生割裂感,進而望而生畏。而當別人對你“另眼相看”的時候,也是不怎麼能建立起親密關係的時候。
所以祝瑾黎還沒有在新的班級裏收獲新的朋友。
不過自己好像也並非完全沒有?
腦海中接連浮現出兩個人的身影,祝瑾黎淺淺笑了笑,一個若隱若現的小梨渦嵌在她嘴唇的左邊。
“那是不是智賢?”
想曹操,曹操到。
耳邊響起白母的聲音,祝瑾黎隔著車窗向外看去,在一道道雨痕的縫隙中看見徐智賢的身影。
他撐著一把藍格子樣式的傘,上身是白黑色為主的外套,黑色占大麵積,胸口以上遍布白色,兩袖為白,一直延伸到手腕處的黑色區域,下身則是一條黑色長褲,粗細不同的兩條白色線條整齊地分布在長褲兩側。
他的衣領整整齊齊,拉鏈拉到了鎖骨的位置,再往下一點的左胸前卡著一個白底黑字的條牌,肩上則背著他常用的方形黑色書包。
還挺好認的,畢竟祝瑾黎也是這麼穿的,那正是銘洋中學的校服。
“是他。”
“那叫他上來吧,你們可以一起。”
祝瑾黎聽到白瑾惠的話便搖下了車窗,雨勢依舊很大,她趕緊清了清嗓子,高聲叫他的名字。
小區門口還停留著另一輛墨黑色的SUV,雨刮器搖搖擺擺,白母本想為其讓路,可車卻並沒有要走的意思,她瞥了一眼車的牌子,有些疑惑地微皺了一下眉。
是一輛不熟悉的高檔車。
“徐智賢!”
思緒被女兒的呼叫聲打斷,白瑾惠收回視線,餘光瞥到一個與她年齡不相上下的男人,他撐起傘從便利店門口走向那輛墨黑的車,右手還提著一大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