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珩住的很偏,偏到什麼程度呢?平時到了節假日,一整棟樓的人走得七七八八,因為遠離教室、圖書館、食堂,這裏幾乎是安靜到聽得見掛鍾指針轉動發出的“嚓嚓”聲。
或許是因為他家在鄰省吧,交通不便,又和家裏人不太親密,他幾乎是一年隻回去一次,而後又早早地回來。
又是開學季了,他早早就回到了學校,待在宿舍裏宅了兩天,這才打算去圖書館借一本新的書來看看。那時還是盛夏,八月的天氣像是要把人蒸熟曬幹。下到樓下,熱浪撲麵。他忍著想要轉身上樓的衝動,正要邁出門,卻聽見了一聲差點讓他以為是幻聽的“同學——!”
他回頭,感覺像是一下從炎夏落入了暖春,不似秋風的清爽,不似冬雪的凜冽,是柔軟而又堅韌,似乎能讓人從心底開出花的春雨。
他的心似乎從那一刻開始瘋狂躍動,平靜的湖水掀起了波瀾,泛起了漣漪——是那個被他放在心裏許久的少年。少年還是和那時一樣,隻是曆經時光打磨,越發堅韌挺拔。黑色的發在陽光下格外好看。現在也不是少年了,他已經是一名合格的青年,越發成熟了。
秦祁趕到樓下,走到近前,勉強分清對方是一名男性後,再次開口:“學長,打擾一下,你知道報告廳往哪走嗎?”他說話總是習慣性地勾起唇角,一雙眼望著對方,目光灼灼,隻是這次並沒有答複。他有些疑惑,再次開口:“學長?”對方像是才回過神來,有些低沉的聲音像是緊張,“嗯。”
分明隻有一個字的回答,卻像是包含了萬千思緒,百感交集。得到了回應,秦祁這才再次開口:“學長,你知道報告廳往哪走嗎?”尤珩本沒有注意,現在才發覺:他是來辦理入學的。
頓覺欣喜,幾乎是立刻便回答:“我送你去。”話一說出口,他就立刻覺得不太妥當,但對方顯然沒有多想,答應的同時還道了謝,似是不明社會險惡。
就這樣,尤珩改變了自己的計劃,滿懷心事地領著秦祁去往報告廳。大約走了二十分鍾,他們站在了報告廳門口。大門開著,人來人往,似乎是在歡迎新鮮血液的湧入。
秦祁一邊在心裏感慨一邊萬分真摯地向尤珩道謝:“謝謝學長!”他隻收到了冷淡的一個“嗯”字的回答,便沒有再猶豫,轉身離開。
尤珩將目光收回,心頭的點點潮意仿佛又被炎夏蒸幹了,隻剩下一片旱地。他轉身走向圖書館,隨意就將節奏撥回正軌,隻留下刻板的滴答聲……
宿舍樓又熱鬧起來了,但那些與尤珩無關,他幾乎不會關注任何與自己無關的事。尤珩機械地看完手裏的書,躺回了床上。新生在軍訓了,操場總是有著此起彼伏的口令聲,很吵。
他合上眼——至少夜晚還是安靜的……
但今晚入夢的是什麼呢?他看見了一片狼藉的戰後沙場,還有一個身披殘甲、扶劍負傷的青年——他的眼上覆著一條沾滿血汙的繃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