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

紀評借著雨水洗掉手上血跡,而後在狂風驟雨裏千辛萬苦才拉上顫巍巍的木板門,又頓了頓,四下一望,選擇把這家徒四壁的屋子裏唯一一件稍微值點錢的大水缸挪過去靠門。

於是,等他好不容易忙完,回身坐回去的時候,衣服已經濕了一半。

他小小打了個寒顫,決定不再委屈自己,轉而拉開自己的背包,心疼的從罐子裏數出兩粒小小的咖啡速溶豆,加在杯子裏,又提起水壺衝入開水,淡淡的咖啡香彌漫開,入口卻寡淡無味,連苦澀都淺的仿佛沒有。

紀評被燙的“嘶”了一聲,下意識看向了已經快空了的罐子,最後不得不放棄了再加的想法。

他坐在地上……是的,這個簡陋至極的屋子沒有床,沒有椅子,沒有桌子,甚至沒有窗戶,隻有脫落的斑駁的牆皮,隨處可見的蜘蛛網,一地狼籍,和縮在角落一動不動的小生物。

小生物長了八隻眼睛十二隻觸手,正乖乖巧巧的貼著牆麵站好,所有觸手溫馴地緊貼地麵,一動都不敢動。

小家夥不遠處,是幾堆……姑且用“堆”來描述,是數堆和它一模一樣的同類,七仰八翻的躺在地上,它們由斷裂的觸手和肢體碎片組成,個別組成零件還在血灘裏粘稠的蠕動著,一起一伏。

這都是紀評的傑作。

他也不想的,可他才來第一天就遇到了襲擊,迫不得已動了手,等留下一個活口認認真真看了看,才發現這小家夥長得還挺可愛,比如說那八隻滴溜溜轉的紅眼睛。

不過小家夥可能嚇慘了,自閉地靠在角落。

紀評和顏悅色地說:“你好,可以請你出去探探路,回來再告訴我嗎?當然,我也不是什麼惡人,我會為你施加庇護。”

嗯,邪神的庇護。

如果小家夥會說話,它一定會大聲叫屈:你都把我的同伴全殺了!你還不是惡人嗎!

但它不會說話,所以它隻能被迫一寸一寸的從牆邊挪開,粘膩的觸手一路留下水痕……有點像是全自動的拖地機,紀評無法避免的在心裏吐槽起這個世界的不合理,按理來說觸手應該會沾滿灰塵,而不是像這樣隻留水痕,觸手依然亮晶晶的。

小家夥挪到了門邊,正當紀評打算起身挪開水缸開門的時候,就見小家夥慢慢融化成了一灘咕嚕嚕的血水,冒著泡就從縫隙裏流出去了。

他無奈收回視線,真是出乎預料又無比省心的方式。

至於小家夥會不會趁機逃跑的問題,他不是很擔心,因為他已經利用眷屬的權柄灌輸了邪神的尊名……不是,他已經成功把小家夥發展成了邪神的信徒,他相信虔誠的信仰會教會小家夥該怎麼做。

那麼,探路的誘餌放出去了,接下來就該……就該想辦法搞晚飯了。

已經餓了大半天的紀評頓了頓,無法抑製地將視線移向了那幾堆破碎的肢體,思考著這些東西究竟能不能吃。

最終理智占據了上風,他默默從背包裏取出幹而硬的黑麵包,沾著麵前的熱咖啡,等麵包變軟再放入口中。

然後偉大的邪神眷屬發出了今天的第一聲歎息:真難吃啊。

再難吃也要下咽,他從背包裏翻出紙張和筆,決定在行動前溫習一遍之前搜集的資料。

紙張嘩啦啦的翻,他有些心疼的把其中夾著的兩枚符咒貼身放好……原本有三枚的,被他用掉了,用來殺麵前這些“小家夥”。

如果最後兩枚也用掉,他就隻能借用邪神賦予眷屬的權柄,暫時離開這裏,下次再來了。

“異世界真危險啊……”他輕聲嘟囔著。

他以前不屬於這個世界。

在來這個世界之前,他還是一名沉迷於研究古代曆史的研究生,尤其對民間流傳的各種神話怪談感興趣。

他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自然也一直堅定的認為凡怪談必有一個合理的解釋,就像是古代難以解釋的“日升月落”其實隻是正常自轉公轉,背後並沒有神明操控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