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好大一棵玉蘭樹,開了一樹蓬勃白花。
紫蘇有點茫然,托著腮,坐在窗前。怎麼就來這了呢?她百思不得其解。日長得讓人昏昏欲睡,黃昏漸漸襲來,她百無聊賴地翻著桌上的線裝醫書,想起很多年前自己確實非常向往過有這樣大塊大塊清閑空白的時光來研究醫書,現在算不算心想事成了呢?那時候的日子,被打工、考試、醫院填得滿滿的,隻能在陪著母親病房的時候,見縫插針地看幾頁考試的要點,默默背誦穴位圖,準備考試。
她曾經以為,她可以努力走出她自己的人生的,比如拿到畢業證學位證,成為一名專業的按摩醫師,比如組建一個正常溫暖健康的家庭,比如擁有一個可愛的孩子。
最優秀的成績不能幫助她拿到學位證、畢業證,那場流產,終結了她的一切,沒有機會再試的畢業試,不能再孕育孩子的殘破身體,以及從此淹沒的人生。在那之前,她一直堅信隻要她努力,她會是她人生的主宰,是世界的女主角,有力挽狂瀾改變人生的力量。
安靜的院子,院子裏開著白花,有梳著雙鬟穿著綠衣直裙的小丫頭用竹枝掃把掃開落葉。屋內古樸卻不厚重的家具,架子床上掛著疏淡的水墨帳子,四角還掛著熏蚊子的香包,床上軟滑的絲被麵,細布褥,枕頭淡香鬆軟,裏頭應該是剛曬過的蕎麥。
她大概已經有兩年多的時間需要服食安定來入睡了,後來量越來越大,不得不嚐試所謂的野酒花、褪黑素以及各種中藥。而在她卻在這樣一個恍如夢中的場景中醒來。
可以想象身體的原主人是個十分喜歡清淡的女孩,屋裏的陳設擺飾,用色都清淡疏朗,衣物也都是淺色為主,除了宮製的品級裙服……是的,這個看上去隻有十三、四歲的稚齡少女,眉間仍帶著青澀,卻已經是宮內有品級在身的嬪妃了,婕妤,這是她的品級,林萱,是她的名字。萱草,又叫忘憂草,花型優美,既能食用又能入藥,利胸膈,安五髒,食之令人好歡樂,忘憂思,紫蘇心想,原主的父親當真愛女如寶似珍,期待她一生無憂,而萱草又有思母之意,相必女孩的母親,也被他深深地思念著吧。“萱草雖微花,孤秀能自拔”,原主父親生前曾將萱草有關詩詞一首首教小林萱誦讀,紫蘇輕輕念著這句詩,毫無留戀地放棄了趙紫蘇這個伴隨她二十多年的名字。
“今後,我就叫林萱了,小林萱,希望你在天上能與你父母相會,真正無憂無慮,你的日子,我來幫你過。”
這是一個有著細柳之姿的女孩,仿佛林間的萱草,纖細窈窕,亭亭生姿。她對著妝鏡端詳,整個人細眉杏眼,臉色微微有些蒼白,皆因大病初愈之故,皮膚白皙光潔,身段柔軟曼妙,比之她原來的麵容,多了幾分清秀,很顯然她未曾承恩。
這似乎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宮室,太後去萬佛山禮佛祈福,為薨逝的先帝讀往生經去了,皇帝帶著皇後以及一些寵妃去避暑了,她顯然不在寵妃的行列,於是在充滿無所事事的大塊空白時間裏,一切工作均有服侍的宮女太監代勞,林萱一下子迎來了她人生中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在短暫的適應以後,她很平靜地接受了目前自己的身份,後宮三千粉黛裏的一個被遺忘的點綴品,可恥的不需要幹活隻需要吃和睡覺的剝削階層,也許未來會麵臨皇帝的性服務要求,這對於曾經無法選擇客人的她來說,已經是彷如天堂,更何況在身體的記憶裏,皇帝還是一個風華正茂,相當對得起觀眾的年輕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