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皖從衛生間裏出來,江外婆上前,讓她轉著身展示。
她五官明豔大氣,水綠色的旗袍,穿在季皖身上清新脫俗,倒把她五官鋒利的攻擊性收斂不少。
摸著她纖細的腰肢多出來的一小寸寬鬆,江外婆心疼道:“又瘦了,在國外是不是沒好好吃飯。”
季皖淺笑嫣然:“洋餐不好吃,現在回國了,我肯定把自己養的胖胖的。”
可能隻有在外婆麵前,她才能如此鬆快,不必時刻保持鋒芒畢露的狀態。
江外婆拿著卡尺,在她腰上畫記號,打算再將旗袍改改。
祖孫倆,一人站著,一人背對著窗口坐在椅子上,窗外的桂花飄香,畫麵極其溫馨。
季皖低頭看著外婆,抿著嘴,欲言又止。
今天是江家的聚會,她應該會來的吧。
江外婆像是看透了她的心事,和藹地笑著問:“說吧,想問什麼?”
季皖不再瞞著她,垂下眸:“外婆,媽她今天會來嗎?”
江外婆的手一怔,把尺子放在桌上,抬起眼看她:“皖皖,你還在怨你母親,是嗎?”
季皖不敢看外婆的眼睛,覆下的睫毛微顫。
遲鈍了十幾秒,嘴角扯出牽強的微笑,盡管對那個人已經心灰意冷,可還是倔強的想問理由。
“外婆,媽媽她不喜歡我,又為什麼要生下我呢。”
說完,季皖自己鼻頭先忍不住一酸。
每每觸及到這個問題,都牽扯著她心底最深處的痛,母親與孩子之間,本是最親密無間的關係,在她這裏卻是可望不可求。
季皖從沒享受過母親的愛,從她記事起,江傾在她麵前永遠冷冰冰,眼神裏充滿厭惡,麵對外人卻又格外熱情。
對待哥哥也是眼含自豪,那種來自母親發自內心對兒女的溫柔,季皖觸碰不到,她被他們排除在外,沒有江傾的接納,她這輩子也無法衝破那道衡量在中間的透明玻璃。
在她七歲那年,江傾出軌畫家跟季正謹鬧離婚時,倆人爭奪孩子的撫養權隻有哥哥,沒人會在意她的感受。
好像最後無論結果如何,她都是被棄舍的那個。
季皖不明白,為什麼不愛她,他們又要將她帶來這個世界,難道隻是為了湊數嗎?
她無數次的想在他們麵前證明自己有多麼的優秀,可是在他們眼裏,不管她做的多好,都是無用功。
季皖想找到自己的原罪,想逃離這一切。
為人母的江外婆,肯定是更偏愛自己的親閨女。
心疼的凝視著外孫女,說著違背良心的話:“皖皖,當年你媽年輕不懂事。”
江外婆實在找不到其他理由。
季皖眼底,驟雨初降般的黯然。
她年輕不懂事,就可以把所有的痛苦強加在自己身上嗎?
這不是她脫離一個母親本能責任的借口。
所有人都在勸自己放下,季皖忘不了小小的自己,被江傾扔到雪地裏挨凍挨餓的折磨。
更忘不了她明知道,保姆阿姨時常虐待她為樂,而作為親媽卻選擇冷眼旁觀,替保姆掩蓋罪行。
季皖有些喘不過氣來,渾身發冷的厲害。
手慌不擇路的摸桌上的手提包。
“外婆,公司有事,我先走了。”
她連自己的衣服都來不及換上,轉身拉開門倉皇離開。
客廳裏的江外公,遠遠望見她穿過堂廊的身影,疑惑道:“小皖怎麼突然走了?”
大舅江文韜眉頭皺的很深:“媽是不是又在皖皖麵前提當初的事了。”
說起老伴的不明事理,江外公歎著氣搖頭:“你媽這人啊,真是被你妹的豬油蒙了心,那混賬當年做的能叫人事嗎。”
客廳裏的一眾人,不約而同的選擇默不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