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蒙蒙，鄉村泥濘的小路上，一個身形瘦弱、頭發枯黃、滿身補丁、褲腳堪堪遮住小腿的赤腳女孩背著一個同樣枯瘦枯瘦，胡子拉碴的老男人‘艱難跋涉’。
女孩身高不夠，男人的腳都是拖在地上的。
“哎喲，那不是秋家父女嗎？他們怎麼回來了？”
下雨天不好勞作，早早就收了工的村民這會兒閑來無事三三兩兩的在屋簷下聚堆閑聊。
不過聊天也沒耽擱他們幹別的活，有的搓麻繩，有的編草鞋，熟練到跟手上長了眼睛似的，不用低頭看就能靈活擺弄。
“肯定是沒錢了，醫院不給住了唄。”
“我覺得不是，你們看秋獵戶那要死不活的樣，指定是活不了了秋果才給背回來的。”
“落葉歸根，這要是在外邊咽了氣，回家都找不到路喲~！”
“唉，也是可憐，被個畜生頂了下就把命給丟了。”
“確實可憐，這老秋家都快沒人了~！”
“可憐個屁，他們在山上不知道悄摸弄了多少肉吃，也不見給大家夥分點，要我說啊，這就是報應。”
“你可積點口德吧，他們父女打的野豬我也沒見你少吃。”
“那本來就是公家的財產，我沒去舉報就不錯了，還想怎樣？給供起來呀？”
“哎，你們說秋家在這又沒有親族，這喪事是不是歸隊裏安排？”
“想吃席？想的美，現在不是不允許大操大辦嗎？”
“還大操大辦？誰出錢？我的意思是咱們恐怕又得去白幫忙。”
“真是，耽擱咱掙工分，要我說直接挖坑埋了不就完了唄。”
“秋獵戶沒了就剩下秋果這麼個小姑娘，她往後沒了依靠可怎麼是好？哎，你們說她是不是命硬？自打她出生，娘沒了奶沒了，爹也快沒了。”
“別胡說，她娘當初是個什麼情況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就是，那個年月，有幾個懷崽的能好好生下來的？”
“他們秋家也沒個男丁，要我說他們家那房子還是可以的，秋果多少也繼承了點她爹打獵的本事，要不，咱給她說個親？”
“你胡說什麼呢，人秋果才十三歲，你忘了婦女主任怎麼說的了？”
“趁著秋獵戶還沒斷氣先把婚事訂上唄，過兩年再結婚不就行了？”
“這是好事啊，姑娘有個好歸宿，那秋獵戶死也能瞑目了。”
“他嬸子，你覺得我娘家侄子怎麼樣？”
“你還真打算給說親啊？萬一人家要的是上門女婿，你哥嫂能願意？”
“嗐，有什麼不願意的，又不是隔著山高水長的路，這不就在隔壁村嘛~！”
“得了吧，你那侄子三十了，人家秋果十三，你真好意思。”
“那有啥不好意思的？男人年紀大更疼人不是？”
“那是疼，可疼可疼了~！”
“你們說話就說話，別開黃腔啊，咱這還有沒嫁人的丫頭呢。”
“怕啥？早晚都得嫁，草妹兒我跟你說，這男人呐......”
“你個死婆娘，別扯著我姑娘說。”
眾人哄笑。
之前對秋家父女的那一點點憐憫隻維持了不到十分鍾。
這裏是大灣鎮公社第四生產大隊第十小隊（簡稱十隊），十隊原就是一個不大的村子，名叫彭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