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個空蕩無人的小飯館,濕漉漉的廚房。
一個懷孕大肚子女人坐在矮凳上,叉開兩條腿正在洗著地下擺放的一大盤碗,她汗如雨下。
心裏的淒苦,她停下了手裏刷著的盤,淚如雨滴般淹沒在肥皂泡裏。
她又把她可憐的前半生給回憶了一遍,世界上的可憐人千千萬萬,她就是一個。
她叫王冬梅,這個名字是她母親給她取的,沒有什麼特別漂亮的寓意,從字麵意思就可以猜到,冬天裏的梅花,但她就喜歡把自己的名字理解為一句詩:牆角數枝梅,淩寒獨自開。
這倒不是因為她讀過多少書,有多少文化,恰恰相反,因為家裏窮,她隻讀到初中就不讀了,還差三年就滿了九年義務教育。
……
傍晚,落後的農村,一處破舊的瓦房。
十三歲的王冬梅和她的一家人在擁擠昏黃的飯桌上。
她媽媽說:“讀什麼書,讀那麼多有什麼鬼用,將來還不是要嫁人!”
她爸爸說:“家裏窮,你不要讀書了,浪費錢,出去外地打工多賺點錢供你弟弟讀書。”
她奶奶說:“我說就應該挑個好人家嫁了,要一份彩禮錢,這才是對的,我像你這個年紀都生了你大伯了,肚子裏還懷著你爸呢!”
她爺爺說:“家裏大把活要幹,留在家裏幫忙放牛趕鵝,種田喂豬才好,多個人幫忙做工!”
她那三個在讀小學弟弟,哈哈大笑,連正在吃奶的妹妹也在哈哈大笑。
這一家子人,沒有一個人希望她讀下去,竟然沒有一個人希望她好過。
她咬牙切齒,緊握拳頭,憤怒地無言以對。
她恨自己讀書讀不好,如果成績好的話,她就可以趾高氣揚地拿著一百分的卷子在村裏大肆炫耀,可以有底氣大聲說“我以後是要考清華北大的料,我要讀書!”
她恨自己是個女孩,如果是男孩的話,那就是嫡長子,無論家裏困難,即使砸鍋賣鐵、沿街乞討都會供起這個有出息的男丁。
她更恨自己是個窮命的,出生在髒兮兮的農村田地裏,沒有機會,沒有才能,沒有錢!
就是這樣單純的她有著最理想的夢想,她想學唱歌、跳舞、畫畫,她想要離開這座大山,去外麵的世界闖蕩。
雖然她一無所有,但是他就是全都想要擁有,她不認命。
於是她一手抓起自己剛辦好的身份證,用青春最叛逆的方式,逃離了那個冷冰冰的家。
她媽說:“你怎麼那麼不懂事,生塊叉燒都好過生你,真是養了個白眼狼,我真是苦命啊!”
她爸說:“你走是吧!有本事就永遠不要回來,我沒有你這個女兒,沒良心的家夥,晦氣!”
她奶奶說:“冬妹啊!你這妹仔懂什麼呢,我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多,我們還會害你嗎?別強了,都不懂你這個妹仔發什麼脾氣,還以為你什麼哪個大地主的千金貴小姐呢!你就是這個命,窮命!”
她爺爺說:“吃那麼多米飯都浪費了,給豬吃都好過給你吃,一點感恩的心都沒有,這個勢利妹仔,狼心狗肺,狗都比她強,沒用的東西,走了就不要再回來!”
而她那三個在讀小學弟弟,快樂地看著動畫片喜羊羊與灰太狼,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