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寧安如夢1(1 / 1)

熙熙攘攘的鬧市之中,從臨街有座不起眼的樓下,順著樓梯走上二樓,便能看到那名聞朝野的幽篁館。

角落的香爐前正有一名作文士打扮的男子拿著香箸撥香。

焚的是上好的婆律香。

整間幽篁館內都浮蕩著淡淡的香息。

旁邊亦有幾名文士打扮的男子在圍著一琴盒說話。

“我說呂顯,這盒裏的琴我們怎麼就看不得了?”“往日的琴不見你如此不舍。”

“就是就是”,身旁有人附和。

“哎呀,起開起開,我早讓你們別在這圍著了,平白耽誤我做生意。”說著,便把這幾人推開,小心翼翼地將這琴盒放置到琴台上。

然後,走到旁邊的銅盆前,一麵認真淨手,一麵不時望向館門口,又說道:“你們幾個,別堵在那裏,等會兒我那琴都沾上灰了。”

“怎麼說話呢,呂二。”一人轉身向著呂顯,隱隱有些怒氣。但說完又不怎麼氣了,他一看就是習慣了呂顯這“吐不出象牙”的嘴。

“哎,算了,我就知道你是這德性。”

“這琴咱們看不得,那就看看其他的吧。”

說罷,帶著幾人走到琴館另一處,看琴去了。

突然,外麵樓間響起幾聲輕微的腳步聲。

呂顯連忙擦了手,理了理身上,向外走去,不知是看到了誰,居然兩眼一亮,提了口氣,帶著笑意領著人進店。

“姚姑娘,你來啦!”

“我尋的這把琴,你一定喜歡。”

有人注意到呂顯這般殷勤,示意身旁看琴的人,幾人交換眼神,都正暗暗驚奇。來人究竟是誰?

呂顯此人,是當朝少師謝危同科的進士,寒門出身,一身的強脾氣。據說考學時,謝危案首他第二,謝危解元他第二,謝危會元他第二,連進翰林院都還要被壓一頭。時人稱“謝一呂二”。

當年他很是不服氣,處處與謝危較勁。

沒料謝危回家奔喪,他也辭官而去。

後來不知怎的在京城開了間琴館,就是這“幽篁館”。

他當起“奸商”來竟是毫不含糊,暗地裏都有句話,叫“進士賣琴,不買不行”,可見生意做得有多黑。

他那一張嘴那是巧舌如簧,遇到有錢的主兒,能把一把好琴吹得天花亂墜,然後翻幾番出售。

雖說做生意向來講究八麵玲瓏、左右逢源,但呂顯此人頗有幾分恃才傲物,能讓他這樣萬般殷勤,太不尋常。

“辛苦你了,呂老板。”一年輕女子悅耳的聲音傳來。

幾人不由向門口望去。

隻見一個身穿藕色紗衫的女郎,攏著一薄流雲披衣,步履輕輕,款款走進琴館。

她肌膚勝雪,雙目猶似一泓清水,顧盼之際,自有一番清雅華貴的氣質,讓人為之所攝、自慚形穢、不敢褻瀆。

霎時,幾人隻覺琴館蓬蓽生輝。

“這不會是……姚惜姑娘吧!”有人低聲驚歎,疑問的話說的確定極了。

姚惜,當朝吏部尚書姚慶餘的長女,傳言她美若天仙,不似人間能見,號“花見羞”。先前因有書生見過一麵後,寫下“千秋無絕色,悅目是佳人。傾國傾城貌,驚為天下人”的詩句,名聲大噪。

又因其琴藝過人,京中傾慕者眾多,文人墨客皆以見過姚小姐為榮。

“是了,是了,這京城內也隻有姚小姐才有這般仙人之姿了。”

“呂顯這小子居然跟姚小姐認識,真是走了大運……”這人說話有幾分嫌棄,但更多的是豔羨。

“剛剛那把我們看不得的琴,看來是給姚小姐的了。”“哼,這小子居然憑這賣琴……”

呂顯心裏正暗自竊喜。

他呂照隱前半輩子,被謝危那人指使到處幹事,但他頭一次那麼感謝謝危。

若不是他開了這琴館,又如何能與姚姑娘相識呢?

呂顯想到幾月前,姚惜身著一襲碧衣,帶著一侍女,走進他這幽篁館,詢問他能否為她尋一把心儀之琴。

他初次見她,便不知所措,看了她便也隻關心她了。心神恍惚間,記下了她想要的琴式愛好。隻想著一定讓她歡喜。

其實找把好琴不難,但他心裏隻想找把絕世好琴,才配得上她。

幾月來,他四處打聽,幾番找琴,花了大功夫。

春雷琴,是他花了大價錢從一琴師手裏得來的。這琴是他家傳的寶琴,如今他家道中落,母親病重,隻能賣琴換錢治病。

這琴是難得的很,形飽滿,沈厚清越,聲如鬆,韻卻清,有流泉透亮之氣。

可以說,他聽琴賣琴這麼多年,這琴是一品中的一品。

就連謝危對這琴也是愛不釋手,想向他要來收藏。可這琴是他拿來討姚惜的歡心的,即便謝危與他掰扯再久,出價再高,他也不願給。

既如此,姚惜應該會喜歡這琴吧。

她能因這琴開心些,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