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琢撿了隻狗。
小狗髒兮兮的，幹瘦的一小隻蜷縮在潑了滿地鮮血的石磚地上，像瀕死的獸。
正值深秋，寒雨淅瀝，衝刷去了裴府內濃厚的血腥味兒，謝琢撐一柄素色竹傘，傘緣傾斜，遮去了他頭上一方。
於是謝琢便瞧見那小孩似有所感般抬起了頭，血濘的亂發下一雙眸子如深潭死水，淬滿了恨意。
視線短暫交彙，卻隻淡淡一眼謝琢便移開了目光，寒風雨幕中，他聲淡似霧：
“帶他回聽雨樓。”
言罷，謝琢轉身，月牙白色的衣袍下擺被腳下的血水濺上一片殷紅。
......
暖閣內點著銀絲炭，驅散了深秋瑟冷，謝琢神情淡漠，目光疏離，手指微曲輕緩且有節奏的敲擊著桌麵。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雨聲漸輕，從外麵傳來陣陣被雨水衝刷過的泥土的清香。
謝琢歪頭，窗邊景象映入淺眸，露珠折射過來的光線微微刺痛著他。
下雨好，有些畫麵倒也能記得深刻些。
隻是出神片刻，身後便出現了一個身影，她微微屈身，抱拳道：“樓主，人梳洗好了。”
沒有得到回複，那人便始終低著頭，眉眼低順。
紅日西墜，漫天霞光照射到萬物，謝琢的臉半陷在陰影中，黑長的睫毛垂下，虛虛實實夢幻奪目。
半晌，才聽到一句淡淡的回應。
清雅的房間裏，辟寒香點在角落，縷縷青煙流出又漸漸消散。
謝琢伸手，纖長的的指尖輕輕撫過，書頁隨著他的動作被翻動。
過了許久他才緩緩抬眸，清雅柔和的目光落在了離他不遠處的那位還藏不住情緒的少年身上。
感受到他的目光，少年的身子有些僵硬。
謝琢將書放置一邊，理了理長袖單手撐在桌邊，輕挑的眼尾泛著涼薄，望著少年薄唇輕啟：“有事？”
他隨意的語氣和眼底的漫不經心無一不告訴少年，他沒有什麼用處，救他不過是一時興起。
少年黑眸微斂，瞬間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嚅囁道：“您救了我，我想報恩。”
“報恩？”謝琢自上而下的掃視了他一周，輕笑一聲，眸中的犀利與輕視毫不掩飾。
目光收回他搖了搖頭：“報恩還是算了，我可不想救個麻煩來。”
還真是個心智未熟的小孩，心中所想全都浮於表麵，發生了這些事都沒有搗折這一身傲骨。
謝琢眼底的興味漸淡，目光移向別處，還以為會看一場被滅門後便不想獨活的大戲呢......
這次的男主倒是獨樹一幟，不像其他的任務，將人救回來後為了讓人活著還要浪費他一番口舌。
倒是沒有想死的心。
但......
也同樣讓人煩不勝煩。
思索間，他手指微曲，富有節奏的敲擊著桌麵。
被輕視被暗諷，沒人聽不出來，少年也頓時明白，自己的小心思在這人麵前不過是昭然若揭，他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蜷曲在一起，滲出絲絲細汗來。
謝琢動了動疲乏的身子，失去耐心之際，少年篤定的聲音傳來。
“兩年，隻需兩年，我必會成為大人的利刃。”少年抱拳單膝跪地，微微低頭重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