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涼,到處都是灰蒙蒙的。
筒子樓裏的人已經醒了,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聽著像是忙得很。
沈家,沈母魏雪梅已經醒來好半天了,往常這個時候大女兒早就起來幫著她忙活了,今天都這個時候了,卻沒聽到一點兒動靜。
沈母有些生氣,忙活的時候故意發出很大聲響,嘴裏嘟囔著,“我這勞碌命呦,生了兩個女兒有啥用?”沒一個心疼她的。
主臥裏的沈父沈明懷聽到外麵的響聲,煩躁地翻了個身。
想吼一聲讓魏雪梅小聲點兒,又怕魏雪梅趁機發作,大早上地跟他吵架,於是黑著臉將被子蒙到頭上,繼續睡覺。
客廳裏的魏雪梅摔摔打打的,聲音越來越大,像是要把怒火發泄在手裏的雞毛撣子上。
沈家的二女兒沈冉意也被吵得睡不著,她使勁兒踹了姐姐沈冉菲一腳,沒好氣地吼道,“趕緊起來去幫媽,媽都生氣了。”
見沈冉菲還是沒動靜,沈冉意咬牙坐起來,直接將沈冉菲身上的被子拽掉了。
邊拽還邊嚷嚷,“大姐你也太能裝了吧?這都不起……”
借著從窗戶中透過的微弱的亮光,沈冉意察覺到了沈冉菲的不對勁,伸出手推了推沈冉菲,沈冉菲還是沒出聲兒。
想到昨天沈冉菲淋了雨,沈冉意試探著將手搭在了沈冉菲的頭上,好燙。
到底是一手將自己帶大的姐姐,沈冉意衣服都來不及穿,光著腳就跑了出去,“媽,媽,我姐發燒了,額頭可燙了。”
魏雪梅聽到沈冉意說沈冉菲發燒了,下意識地不是關心,而是心疼錢。
魏雪梅將手裏的雞毛撣子扔到桌子上,小跑了幾步到沈冉菲和沈冉意姐妹倆住的那個小隔間,爬到床上一摸,還真是燒的不輕,怪不得早上沒起來幫忙呢。
魏雪梅使喚著沈冉意出去端一盆水來,她則跑到客廳裏翻著裝零碎的小盒子,從裏麵找出來半片安乃靜。
魏雪梅給沈冉菲喂了藥,又用將濕毛巾給沈冉菲擦了擦。
忙活完之後沈冉菲的臉還是紅紅的。
魏雪梅惦記著早飯還沒做呢,便讓沈冉意盯著點兒,“你今天先別去學校了,看著點兒你姐,要是高燒實在退不了,你就帶著你姐去趟醫院,讓醫生給打一針。”
魏雪梅說著從口袋裏掏出兩塊錢,想了想又收回一塊錢,將一塊錢遞給沈冉意,“打退燒針一塊錢應該還有剩餘嘞。”
魏雪梅和沈冉意兩個人說話的時候,沒注意旁邊躺著的沈冉菲眼角流下來了悔恨的淚水。
沈冉菲重生了,她此刻雖然因為發燒而頭腦發暈,渾身無力,可是心裏卻無比清醒。
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清醒過。
沈父沈明懷以前是農村人,因為讀過書,所以高中畢業之後就在縣裏找到了一份工作。
成了機械廠的工人之後,沈父認識了同在機械廠工作的沈母魏雪梅。
兩個人組成家庭不久,魏雪梅就懷孕了,當時的她隻是一個臨時工。
為了保住工作,魏雪梅生完孩子就直奔工作崗位,將剛出生的沈冉菲扔給了鄉下的婆婆。
沈冉菲在鄉下的日子並不好過,爺爺奶奶重男輕女,給她一口吃的保證餓不死就行了。
小小的沈冉菲被哥哥姐姐們欺負了也沒人管,人家都有爹媽罩著,而她的父母不在身邊。
五歲的時候,沈冉菲的母親再次懷孕了。
沒有生出來心心念念的兒子,魏雪梅很是不開心,想像以前一樣將二女兒沈冉意扔到鄉下,但公婆都不太樂意。
魏雪梅想把孩子扔給他們也行,每個月得給他們五塊錢。
五塊錢!有那五塊錢她幹什麼不行?一氣之下魏雪梅將沈冉菲接了回來。
沈家夫妻是要上班兒的,所以照顧沈冉意的重任就交到了沈冉菲手中。
五歲的沈冉菲對於能回到父母身邊這件事顯得十分開心,她用心照顧著沈冉意,上手之後還能幫著收拾一下家裏的衛生,踩在小凳子上做好午飯晚飯等父母回來吃。
她的懂事能換取到沈明懷和魏雪梅的一個笑臉,得到鼓勵的她此後更是積極表現,甘之如飴地操持家裏,照顧弟妹。
可是,成為父母口中懂事的孩子,成為別人口中懂事的孩子為她換來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