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寂寂,月華滿天。
朦朧的書房內,少女手正抵著男人墨色裏衣。
掌下肌肉分明的胸膛,透著滾滾熱意,她不禁縮了縮手指。
下一瞬,瑩白纖細的手腕被握住,一陣天旋地轉,人已經被扣在矮塌上。
“你又這樣!”庾昭月不滿雙手被扣在頭頂,“快鬆開!”
男人恍若未聞,修長的手指順著她精致的眉眼,一寸寸往下摩挲。
芙蓉麵很快暈染上胭脂色,映著深色矮塌,瑩潤光亮,叫人舍不得移開視線。
“唔……”
庾昭月受不住嗚咽了聲,長睫顫顫,恍惚間發現他右眼尾下那顆小紅痣,更加鮮豔了。
像是寒冰中升起一簇火苗,在將她慢慢炙烤融化。
“啊——!”
她驀然驚醒,騰地坐起身。
侍女暮春聽到動靜進屋,便見到自家女郎大口喘著,仿若一尾離水的魚。
淺青色薄毯從她肩頭滑落,素色寢衣汗濕了一片,牢牢粘在身上,猶如白霧籠罩著連綿起伏的山峰,若隱若現,誘人神往。
暮春紅著臉低下頭:“七娘,可是又做噩夢了?”
庾昭月在府中排行第七,人稱庾七娘。
她舔了舔唇,這精怪越來越荒唐了,總喜歡啃她,莫不是有饕餮血脈?
“七娘?”暮春有些著急。
庾昭月衝她淺淺笑了下:“備水吧,我想沐浴。”
“清夏去打水了,您先擦洗一番,待眀日抵達長安,就能沐浴了。”
庾昭月愣了下,旋即輕輕歎了口氣,被那精怪氣糊塗了!
她都忘了早已不在瓊州,而是在回長安路上的驛站中。
她出身長安庾氏,先祖原是東晉時期的頂級門閥——穎川庾氏。
後來樹大分枝,先祖隨胤高祖平定天下,爵封宋國公,從此世居長安。
庾昭月祖父庾稹,官至尚書左仆射,病重時太武帝親臨探望,死後被追贈太師,享盡哀榮。
庾稹有五子三女,嫡長子庾望,官拜麒麟衛中郎將,承爵宋國公。
嫡次子庾紹,庾昭月父親,原本任工部侍郎,但四年前被貶謫瓊州任刺史。
那時,母親與兄長去外地辦事,工部牽扯出貪墨案,父親被下獄。
恰逢襄王府三公子冠禮宴,她隨祖母去赴宴,想找與母親相熟的襄王妃幫忙。
反被長房的大娘庾清月和九娘庾婉月構陷,祖母包庇她們,襄王妃默不作聲。
最終,庾清月踩著她的名聲,同襄王妃所出的三公子定下婚約,而她被祖母以訓誡之名,關進黑漆漆的祠堂!
等父親領到被貶謫的敕旨,祖母便催著他們出發。
離開長安前一日,庾婉月送來一箱賀禮。
“七娘,你隨叔父去那荒蠻瘴癘之地,我們姐妹再見不知何年。
三公子已被請封世子,阿姐來年便要與他完婚,婚宴你肯定是趕不上了。
但阿姐素來心善,特意和我去坊市,給你挑了蜀地的錦緞,西州的胭脂……這些在瓊州可都不好買!
對了,我還花重金給你定了套采珠器具!
瓊州盛產珍珠,七娘你自幼好煉丹,想來做采珠女,也是手到擒來吧?”
庾昭月如今憶起仍覺晦氣,再想到此番回長安,還要與偏心的祖母、虛偽的長房同住一屋簷下……
“昭昭!”
“阿娘!”
庾昭月匆匆下榻,但鞋還沒套上,一道頎長的人影已奔至榻前。
看到她神色疲憊,崔氏關切的問道:“昭昭,可是又被夢魘住了?”
庾昭月聞見崔氏身上熟悉的香味,抱住她胳膊蹭了蹭。
“阿娘勿憂,我方才夢到隻凶猛的精怪,沒留神被他嚇了一跳。”
崔氏撫摸著她的發頂:“自離開長安,你總做噩夢,此番回去,阿娘帶你去玄真觀祈福可好?”
玄真觀?
那不是阿娘昔年出家做女冠的道觀!
庾昭月杏眸彎彎:“好呀,我記得玄真觀的膳食做得極好。”
“你呀,十六歲的女郎了,還成日惦記著吃!”
“我日後也要做女冠,肯定要選膳食最好的呀!”
玄真觀不禁葷腥,甚合她意!
庾昭月說得輕鬆自然,卻把崔氏嚇得不輕。
大胤雖然民風開放,女郎可入宮廷做女官,可立女戶招婿,亦可出家做尼姑或女冠,但嫁人才是絕大多數小娘子的選擇。
庾昭月見她蹙眉,立刻坐直身子:“阿娘,我,我不想嫁人。”
大胤郎君娶妻看中門第,她作為庾崔兩家的血脈,就算名聲有瑕疵,也必會有許多求名的男子遞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