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軍蹬著木製的高凳,用手電鑽在窗戶最上方的窗欞上打孔。在陸軍的身後是一根高高豎起的電視杆子,有二十米高。張娟坐在木製輪椅上。張娟的腿上搭著一個毛毯,毛毯上放著一本厚厚的書。三歲的兒子陸建新(以下稱小建新)在吹泡泡(肥皂水)。
“你鑽個孔,冬天不得往裏鑽風啊”。木製輪椅上的張娟說
“就一個小眼能有多大的風,天冷了,找個麵團一塞,不帶透風的”,陸軍回了一句。陸軍跳下木凳,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張娟:你小心點。
陸軍將手電鑽放進工具箱裏,說:萬事俱備隻欠東風。等電視機一到,我們就在家裏看霍元甲,熱炕頭一座,舒坦。
陸軍退幾步,仰臉看電視杆頂端:
“我這個指定比會議室好使,我生李長脖子氣,我就沒他好好整。”
走回來,坐在木墩兒上。山裏人家的凳子很簡單。將臉盆口大小的樹根兒剝去皮,截成半米高,根須朝下抓地穩,往院子裏一戳就是凳子。講究點的刷上油漆。刷油漆的目的一是防止木墩兒開裂,二是預防蟲蛀。陸軍家院子有四個這樣的木墩兒。陸軍點上一支煙,吸了一口,可能是覺著離張娟有點近,便挪到了遠一點的木墩兒坐下。自從張娟被滾木砸傷,陸軍添了一個愣神兒的毛病。沒人打擾的時候就愣神兒。張娟靜靜的看書,陸軍一旁愣神兒。煙蒂燒到手的時候,陸軍打了個激靈,將煙頭丟在地上,發現張娟在看自己,拾起煙蒂,丟進垃圾桶。
陸軍:
“不行、我還得找李長脖子嘮嘮。”
張娟說:
“你又想幹什麼。”
陸軍:
“找李長脖子聊天呀,他躲清淨不行啊,我必須得跟他嘮,我不嘮瘋他,我也得把他嘮精神失常了。”
又說:
“電視機的事兒解決了,下一步該考慮裝一部電話,我需要和外部加強聯係。”
張娟:
“裝什麼電話?跟誰聯係呀。”
陸軍:
“沒人聯係,我就擺在家裏看。”
張娟:
“你就消停會兒吧,本來電視就不該跟場子要,現在你又提電話,老給場裏出難題了,讓場長咋想咱呀。”
陸軍:
“就讓他想,不想都不行,省著再去禍害別人,我這叫間接地防微杜漸。”
張娟:
“又來了。”
陸軍:
“電話必須按,輪椅也得有,還有,每月五斤豆油、十斤肉,十斤肉多點,五斤肉,一隻老母雞,你得補充營養,魚就算了,河裏隨便逮幾條,這錢必須場裏出,就從這個月開始,我這就去找李長脖子。”
張娟說:
“咱家誰能出肉,你可別鬧了。”
陸軍說:
“我和兒子吃,頓頓紅燒肉。”
陸軍進屋洗了洗手,出來直奔院門。張娟:“回來。你別去。”
陸軍來了脾氣誰的話都不聽。徑直走出院門,又轉回。張娟以為陸軍不去了,剛要開口。
陸軍:
“我得寫紙上,必須得讓李長脖子簽字畫押,空口無憑,別到時候他不認賬。”
陸軍走進裏屋,從抽屜裏拿出去一本稿紙,一邊叨咕一邊寫:
“電話、輪椅、每月五斤豆油、五斤肉、一隻老母雞,老母雞就算了,那玩意兒咱也不會做。”
陸軍扯下帶字的紙,往兜裏一揣,噔噔噔走出院門。陸軍的強脾氣上來了,誰也攔不住,張娟無奈的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