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鬆矗立，遠處的風鈴亂搖，青磚上隱隱落了些水色，門匾上蒼勁有力的幾個大字：佛山寺。
佛山寺，因地而名。
古色古香的禪室，點著千金難換的鬆香，佛祖高居其上，每日香緣不斷，香客亦是絡繹不絕。
夾雜在人群之中，有位青衣素衫的姑娘，尤為矚目。
倒不是因為她的容貌、衣著，而是她蒼白的臉色，滿目的憂慮，以及，微微滲血的衣襟。
“小姐，我們，回去吧……”
“回哪呢？”青衣女子開口，聲音滄桑成熟。
“回……”旁邊的侍女謹慎的看了眼周圍，才又道，“回宮。”
周圍人群熙熙攘攘，帶著她們一路向裏，偶爾幾次碰撞，也不過是行色匆匆的幾聲“抱歉”罷了。
回哪呢？
回哪呢！
回哪呢！？
既是在問蒲靈，也是在問她自己。
還能回哪呢？
回想十一年前，大漠的螢火猶在眼前，風吹楊嶺的聲音猶在耳畔，他，也仿佛還在。
佛音嫋嫋，鍾聲悠揚。
“姑娘？姑娘！”打旁門出來的小和尚輕輕喚著她，稚嫩清脆的嗓音，與古寺悠悠鍾聲有一瞬間融合在一起，細雨蒙蒙，落在眼底。
薑聽回過神，下意識攬了攬衣襟，遮蓋住還在滲血的傷口，獨自慘然一笑。
“小師傅，怎麼了？”蒲靈問。
“住持使我帶您和這位小姐過去，您且這邊行。”小和尚有模有樣的做了個請的手勢，大眼睛也規矩的藏好。
薑聽聞言抬步走了過去，和衣服同色的繡花鞋沾染上泥濘，針腳整齊平整，眼見不凡。
青苔落在石上，想是連日的陰雨造就，去禪室的路不遠，不過幾息，薑聽就到了。
咚——咚——
小和尚規矩的敲門，不過半晌，門就開了，吱呀一聲，老舊的木門發出喘息，隨之而來的是屋內規律的木魚聲。
薑聽抬眸看去，屋內有僧人背對著坐，脊背微微拱起，左手持著佛珠，右手則一息不歇的敲著木魚，她不敢見僧人麵貌，隻匆匆一眼就低下了頭。
“施主，不該來此。”
薑聽渾身一震，小和尚和蒲靈早已識趣的退下，僧人的聲音，空靈，醇厚，宛如門口聳立的蒼鬆，蒼翠的鬆針，一人懷大的粗壯，駭人的痕跡爬滿全身，但，渾身上下散發的氣息，叫人心搖神動，風兒一吹，滿院鬆香。
“施主，回吧！”又是一聲歎息。
院子不大，但，僧人的聲音像是帶了回音，一遍遍響在薑聽耳畔。
回吧，回吧，回哪呢？
京城宮變了……
今日，雨下的好大，薑聽想，今日便是宮變之日了，崇陽三十一年，午月，三日，辰時，他，該來了吧？
薑聽是淡然的，宮變何因她不須知，也會助他一臂之力。
隻因此事不會血染城樓，不會喪失太多生靈。此番有薑聽的幫助，他逼宮之事該是順順利利的，更何況，他早已買通大內總管，門有人開，路有人鋪，隻望，他能記得她們當初的約定——
不動南宛的人，一分一毫。
江山易主之事既定，多加阻撓也是無益，大不如順水推舟，也能換得百姓安樂，世人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