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對他,雖不生疏,卻也不過分親近,外人皆道帝後二人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可他想更近一步,但經曆了無限接近於死亡的失去,好像隻在她身邊,這麼看著她,這麼陪著她,已經很好了,已經很滿足了。
可當她在如此涼風中為他攏衣、將他手放在手爐上相觸時,當她就這麼牽起他的手走向內殿時,他又覺得世間苦短芳華難爭,何不有花堪折直須折,倘若我偏去爭,偏去愛,偏去奔赴她的山海,那麼這世間縱然萬般迷離醉人、萬般繁華似錦,何能與我相較?
像是下定某種決心,他又緊緊地回握了一下她的手,她隻當他怕跌著,更緊握了他回過心思來有些微鬆的手。
二人一同入了殿內,殿中充氳著一股融融的淡香,正是椒房的味道,獨屬於君後他的榮寵,這殿內先來就有椒泥飾過,後來覺著太久遠了,便差人重新飾了一遍,所用的是從偏遠的晉城運過來的花椒,晉城與皇城不同,唯花椒最是出名,無論作藥還是入膳,效果都極好,也唯有晉城的地氣能養此珍貴之物,這還是婚前便重新修飾過的。
即使二人那時尚未完婚,未曾相見過,但有此心,便知她是個敬情重禮之人,若不是叛了她,是斷不會絕情至賜死這一步。
循此情禮,便可知麵前之人並非如麵上一般冷心冷情莊嚴敬肅,隻消得誰人能化她心中那至堅至韌之冰,便可得她一人之真心……
“在想何事?”雲清安在麵前問道。
“在想陛下是否好全了些,可還畏著寒否?”
“近來算是還好,倒是你,麵著風也跑出院去,是否一人太過悶了?”雲清安飲下一口熱茶,“先前你身子虛弱不宜見外人,現在可還想著家中人呢?”
夏梧溪的淺笑不著痕跡地收著了,方才眼裏的笑意也淡淡褪去,卻不叫人覺察,“臣自幼養在偏遠的山莊,與家中人極少相見,唯有一個陪伴的嬤嬤,如同臣的養母,隻是未一同接回府中,仍在曾經的山莊裏,說起感情,臣也不覺得和家中多有深厚,隻是為人子當有的敬重,按理應承家中關心,可按大瀾的例,前朝後宮聯係不當如此過密,況且皇上並未賜旨允臣的家中人來探望,於情於理臣都不必要見臣的母家。”
“你是朕的君後,自然不必受那麼多拘束,母家可有主動上求探視的權利,不過若你不想見,倒也不必過多在意了。”
夏梧溪靜靜看著雲清安,有些猶疑說道:“陛下會覺得臣狠心麼?”
“這有何,你生母生父不可自定,若是生下來將你從小在外養著不聞不問,沒有感情也在情理之中,若是真的疼愛,為何養在外不甚關心,既不盡父母之責,何求與兒女親近?”雲清安緩緩道。
“陛下看得清楚。”夏梧溪又恢複了他那淺淡如輕雲拂月般的笑意,“陛下嚐嚐這些菜吧。”
二人吃起飯來,遠遠從木窗望去,就好似尋常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