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護法見他沒有再開口嘲諷，便知已是動了惻隱之心。接著說道:
“一天前，我的命運迎來了轉折點。生與死的岔路口，我選對了。也選錯了。”
李淳風麵色如常，心中冷笑。果然是在為化靈池尋找說辭。
張護法繼續道:“如果時間回到一天前，即便我帶著此時的記憶，知道了一切，但我依然還會選擇將你扔進化靈池中。因為我知道，那是我唯一的路。”
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深情的看著李淳風道:
“你是道祖送給我的“長生法”，是改變我命運的人，是我這一世最大的機緣。是我唯一的生機！你此時就像是我的雷劫，渡過，結丹可期，預定元嬰，瞻望化神，長生不遠矣。渡不過，最多一甲子壽元，然後被扔進化靈池中。”
說實話，李淳風先前確實被他說的有些動了惻隱之心。
這世間本沒有對錯。若是有，那便是身位的問題，無關對錯本身。
可聽到後邊就……
想長生，哼！哼！
張護法見他陷入了沉思，卻沒有說話，便知還差點火候:
“我雖貪生。卻又不知生亦何歡。日複一日的打坐修煉，實在是枯燥乏味至極。雖出身不凡，卻天資低下，若無大機緣，這一世，可以說結丹無望。我雖懼死，卻又想著解脫。天地一苦海，眾生囚此中。被這牢籠束縛，日日承受煎熬。”
“我時常在黑夜裏歎息，歎莫名所以。歎自己不過浩瀚天地一螻蟻。歎萬物皆成空。生亦何歡?死、亦有何懼?”
李淳風一聲歎息，吐露心聲道:
“若你先前便有此覺悟，事事坦誠相待，本護法哪裏會為難與你。”
張護法嘴角微微上揚，端起酒杯，虛空相碰後一飲而盡:
“日後本護法必然坦誠相待，盡力彌補。曾經過往，就讓它隨風而逝吧。”
李淳風忽的反應過來，冷哼道:“你想的美。”
張護法有恃無恐道:“那你現在祭出你的法寶殺了我，以報化靈池之仇！”
李淳風發現又著了他的道。
先前那番話如同自己對靈兒所說一般。隻不過，自己種的是情，而張護法則是種的惻隱之心。
而且還被他看出了自己本就不是弑殺之人！
一番平淡的話語，卻有出乎意料的攻擊力。單從結果來看，似乎甚有成效。此人一百六十年修行卻有幾分道行。
殺，非我所願。
不殺，蹬鼻子上臉。
冷冷道:“小小築基，也配本護法出手。待到你結丹之日再斬你！”
說完便覺得不對。
這應該就是嘴硬吧！要不刺破他皮膚流點血出來?不然豈不是顯得自己很沒脾氣！
正想再說幾句，便瞧見張護法掩麵而笑。
李淳風端起酒杯放在鼻尖嗅了嗅，若無其事道:
“你笑什麽?”
張護法正了正身子，笑著道:“為“喝自己的酒還要問詢旁人，經過允許才能喝”一事而發笑。”
李淳風嗤之以鼻道:“都是本護法的。就連你的命都是本護法的。”
張護法罕見的嘴一撇，抬手又給自己滿上一杯:
“此言不虛。”
李淳風不想再聽他胡言亂語擾了自己心境。看了看殿外一眼，遂又轉頭問道:
“你是讓柳執事去弄下酒菜?怎麽這麽慢?”
張護法不緊不慢的泯了一口杯中酒，
而後試探性的說道:“想吃魚嗎?” 隨後解釋道:
“暫留院後山有一方不小的池塘。這麽多年來，全然隻顧得打坐修煉，忘了口腹之欲。本護法今日心血來潮，估計柳河一時半會想不到什麽好去處。若是他聰明，唯有去那塘中捉魚。”
李淳風眉頭一皺，自己的命運便是因為一條肥魚而改變，心中自然對魚喜愛有加。
再者，往日裏很難吃到肉食，也就逢年過節的時候才能見到一點葷腥，又因魚相對便宜，幾條小魚加一些青菜便能燉一鍋，於是，往年裏能吃到見到的葷腥便是魚。
奈何，身住寒苦山村，家中清貧如洗，做出來的魚湯可以說是清湯寡水，毫無鮮美之味，久而久之，自然對魚提不起食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