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
雨後初晴，記憶裏那是深秋難得的大好天氣，她從醫院出來後接連遇上了三個人。
此後的四年裏她一直對這一天無法忘懷，幾乎無時無刻不在想著，要是那天先遇上的是趙寇會怎樣，要是那天先遇上的是趙母又會怎樣，毫無疑問，都比最先遇上秦陽好得多。
至少，不會讓她離開那個男人四年了。
“媽媽！”
“念念！”一個骨瘦如柴的女人剛進屋將手中拎著的購物袋放在地上，笑著半蹲下.身將朝她奔過來的小男孩接在懷裏，使勁地在他臉上吧唧了一口，“今天有沒有想媽媽？”
被喚作念念的小男孩扭頭就朝女人白皙的側臉上吧唧吧唧得響亮，粉嫩嫩的唇瓣跟果凍似的，口水全留在女人臉上！
女人無奈地由他吧唧著，一臉享受。
“媽媽，我餓了。”念念小臉從女人懷裏離開，眨巴著水汪汪的漆黑眼眸，清秀的小臉堆著委屈的神色，“餓了沒力氣親媽媽的。”
“噗！”女人被他逗笑了，摸了把念念毛茸茸的頭頂，透過那張稚嫩秀氣的臉似乎想起了什麼，眼裏的光彩一瞬暗淡下去，拎起一旁的購物袋朝廚房走去。
以前總是想起不起他三歲那年的樣子，如今看著念念終於想起了什麼，卻不在他身邊已多年了。
女人的手並不好看，凍腫的骨指處都皴裂了，可能是因為又到秋末最後幾天，小城的冬天來的格外早也格外冷。那雙粗糙的手從購物袋裏取出食材，除了少許排骨餘下的全是青菜。
拿起菜刀熟練地將排骨剁成小塊，用水浸泡著清洗，又去將前幾天買回來沒吃完的藕用刀去皮切成大小一致的塊兒一並洗了。
念念很喜歡粘著媽媽，因為女人總是太忙，早出晚歸，中午抽時間回來給他送飯，所以他最喜歡下午了，從下午到明天早上7點，媽媽都會陪著他。
“今天你沒再欺負小胖吧？”女人在切薑片，回頭看了眼拉著她褲腿的兒子。
“沒有，媽媽說了不許欺負人！”念念一本正經地回答。
女人笑著點頭，繼續忙活著。
念念得意地繼續道，“小胖今天欺負人！”
女人順口接了句，“哦，是嗎？你給媽媽講講！”
“好啊！”念念開心地仰起頭，“小胖欺負林阿姨家的小花，媽媽你是知道的，小花是我的小弟，我就上去把小胖打趴下了！”
女人眉頭一緊，這就是兒子說的沒欺負人？都打趴下了還叫沒欺負人！誰不知道房東太太家的小胖可金貴了，前幾天就是因為自家兒子打了小胖，險些被房東給趕出去！
“念念，我都說好些遍讓你別打他，你怎麼就不聽呢！？”女人無奈地蹲著他麵前，臉上沒有一絲笑意，對於自家兒子這麼要強的性格她很糾結，畢竟他爸以前也是這樣，所以後來因為……
女人想到這便心情很沉抑，小腹突然間疼地厲害，腳步踉蹌地站起身還好扶住身後的洗碗池穩住身形！
念念被女人訓斥的垂著腦袋，沒有注意到女人因為疼痛而慘白的臉色，“媽媽，我有聽你的話，可你也說了要我保護林阿姨家的小花，不讓人欺負她！”
女人扶著洗碗池難受地拱起身子喘氣，沒力氣去回應兒子的話。
“媽媽，真的是小胖先動手打人的，他打小花第一下的時候我沒動手，可他後來拿石頭把小花打哭了！”
女人背對著他，一隻手按住痙攣抽搐的小腹，語氣虛弱，“念念，你回房看動畫片吧，媽媽等你一會兒和你講。”
念念畢竟是個小孩子害怕女人訓他，委屈地抽了抽鼻子，眼裏掛著亮晶晶的豆兒，嗯了聲就跑出了廚房。
就在他離開後，女人整個身子靠著洗碗池滑下癱坐在地上，小腹的絞痛令她險些痛暈過去，如果不是害怕嚇到念念，她早坐地上按住小腹了。
她知道這是老毛病了，當年生念念留下的舊疾，醫生說自己多注意保暖就好，不好治。於女人而言，且不論治不治的好，她都沒這個閑錢去消耗。
念念抱著腿坐在床上，看著時不時有雪花閃過的二手電視機裏的喜洋洋開心地笑著，眼角的淚珠早被他用袖子擦幹淨，傻嗬嗬地捧腹大笑。
看到灰太狼將懶羊羊綁起來丟進大鍋裏煮著的時候，他好奇地不是這麼精彩的一幕誰會來救它，而是好香，似乎聞到了羊肉燙香……摸摸肚皮，有些餓了。
正揉著肚子舔了舔嘴巴看著屏幕裏的那大鍋湯望梅止渴時，就聽見女人在外麵喊了聲開飯了，樂的他丟下遙控器跑了出去。
簡易的餐桌上擺著兩盤青菜和兩碗白米飯，念念懂事地將將四隻筷子分配好。
這張桌子仿佛是為了母子兩建的，要再有第三人來就沒地方坐下了，一麵靠著牆壁，一麵靠著破舊的老冰櫃，全然是為了節約本就不大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