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單孤刀竟比我所知卑鄙更甚,李蓮花,你究竟瞞了我多少?
若說當年自己隻是從隻言片語中了解到單孤刀的所作所為,那如今岑婆的話,以及躺在榻上氣息奄奄的人,無一不都是血淋淋的事實。
上一世自己竟然因為這所謂的血脈親緣,僅憑他人幾句話就對與自己一路走來的知己刀劍相向。
可李蓮花呢,即便被自己那般誤會,也沒有將他心中所疑告訴自己,就隻是為了不讓自己對單孤刀產生先入為主的成見。
蓮花啊,蓮花,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想想你自己啊?
這一刻,方多病心裏對單孤刀的恨有了具象,他忽然體會到當初李蓮花得知真相後那種深入骨髓的痛了。
沉浸在心痛和恨意中,他周身不自覺散發出一股強烈的森冷之氣,與他明媚爽朗的外表大相徑庭。
“方小友,你怎麼了?”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岑婆語氣裏充滿了擔憂。
這道聲音讓方多病清醒過來,他深吸一口氣,收斂戾氣。
“江湖皆傳單孤刀此人心機深沉,未料他居然連自己的師父都能下此毒手,晚輩一時憤懣,讓前輩受驚了。”
他放鬆神情,對看著自己的人拱手施禮。
至於李蓮花,以他的性子,在自己身中劇毒的情況下定然是不願回來的,還是等日後自己替他解了毒再言明吧。
當然,除此之外,他也是有些小私心的,若是日後他不肯乖乖解毒,自己還能拿兩位前輩壓他。
再或者,他要是恢複武功跑了,自己還能借他們的手抓他個措手不及。
“無妨,人心叵測,往往是不容易辨別的,方小友年紀輕輕便這般通透,若是相夷也……”
想著她那心思純良的小徒弟,岑婆說了一半兒,搖搖頭,將後麵的話咽了下去。
“好在拙夫保住了性命,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轉過話頭,她勉強扯出一個笑容。
方多病沒說什麼,讚同點了點頭。
山中歲月容易過,不知不覺,天際已被染上了一層薄紅,留意到天色,想到爹娘,他緩緩起身。
“與前輩所談甚歡,不覺時間竟過得這般快,晚輩叨擾了半日,現下已是不早,晚輩該是告辭的時候了。”
“唉呀,若非小友提醒,我老婆子都快忘了時辰了,也該到用晚飯的時候了,方小友不妨留下吃頓便飯再走吧。”
見他起身,岑婆也後知後覺地發現了這點,她暗歎自己大意,麵上有些不好意思。
方多病明了她的心思,朝她輕輕搖搖頭。
“前輩誠邀,晚輩本不該推辭,隻是我已在外一日,如今天色已晚,若是再留下用飯,恐家中長輩憂心,因此……”
“方小友所言在理,今日確實有些晚了,待改日也可,不必掛心。”
話到這裏,他眼裏透出濃濃的誠懇和歉意,瞧他年紀尚輕,岑婆大致料到了他的顧慮,見他眼中愧色,溫和的笑了笑。
聽她這麼說,方多病心裏輕鬆起來,他飲盡手中的茶水,抱拳拱手。
“好,那晚輩便先行告辭,改日一定嚐嚐前輩的手藝。”
話罷,他轉身要走,忽想起以漆木山現在的身體狀況,岑婆定然脫不開身,想必這也是多年來她未曾下山之緣由,他複又開口。
“對了,漆木山前輩身邊離不開人照料,幸而他暫無大礙,正好晚輩還要替他運功,所需藥材待我這幾日備齊送上來便可。”
“這……如此,便有勞方小友了。”
自己沒去尋她那小徒兒就是為了照顧漆木山,偏生她又覺得眼前的人已經做的夠多了,不願再麻煩他,豈料他竟連這些都考慮到了。
對上他滿是誠懇的眼神,鬼使神差的,她嘴邊拒絕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自家人,前輩無需如此客氣。”
瞧著被那“自家人”定在原地的岑婆,方多病無聲的笑了笑,轉身離去。
蓮花啊,我可算知道你這有什麼事都獨自扛的性子是打哪來的了,這樣,真的很不好。
不過,想不到單孤刀的眼線已經到了雲隱山,要知道,這才僅僅八年而已。
看起來這一次的萬聖道可比上一世難對付多了,自己得提前做一些準備才行。
他一邊想著一邊往山下走去,忽而眼神被一叢草芽兒吸引,他麵上一喜,連忙跑過去。
“竟然真的是冥血草,沒想到這裏會有,而且剛好被自己碰上了。”
確定這草真的和他看到書裏的一模一樣,方多病急忙將這些幼芽全數連根拔起,接著又從身上扯下一塊布小心翼翼包好。
書中所記,“冥血草,喜陰,以血養就,草沫可附於死物生出異香,唯供血者可察。”
恰好這些草正是萌芽狀,剛好為自己所用,思及此,方多病心裏地憂慮被抵消了些,他仔細將東西揣進懷裏,不動聲色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