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最自戀的是哪個朝代嗎?唐代的鏡子,特別喜歡用北周庾子山五言詩和唐初人擬蘇若蘭錦織回文詩等當做銘文,就是用這些詩詞來誇讚照鏡子那個人,你美啊,你好美啊,是不是特別好笑?”
“越王勾踐劍,1965年冬天出土於湖北省荊州市江陵縣望山楚墓群中,這把劍是一把青銅劍,卻經曆千年不鏽,稍一用力能劃破十六層白紙。他之所以不鏽,在於他表麵鍍了一層鉻,這樣的技術至今仍舊很困難。”
她很喜歡左懷仁在前麵和她說這些文物的故事,她會覺得那些文物所攜帶的光陰流淌在自己手掌心。
“一個國家需要曆史,一個民族也需要曆史,沒有曆史的國家是無根浮萍,沒有過去的民族也注定散漫無依。”
當年她和左懷仁坐在家裏,撐著下巴看著左申昌修文物時就曾經問他,修這些的意義是什麼。
如果說修一件物品,那是留住一個人的過去。
那修文物,留住的就是一個國家的過去。
哪個少年不熱血,哪個少年不願投身於自己的祖國之中,用自己所學所想,去在這土地上每一個角落,守護這片土地上每一塊該守護的地方。
有的戰場在疆土之上,有的戰場在思想之間。
她修著文物,就覺得自己仿佛一個守護在時光裏的戰士,她在她的疆土上奮鬥努力,誓死不屈。
她聽著房間裏傳來的音樂,感覺自己的心髒有
些加快。
她遲疑了片刻,終於還是伸出手,推開了房間大門。
這個房間平日裏就是邱奶奶用來畫畫的地方,此刻牆上掛著繩子,繩子上夾著一張又一張年畫。年畫上的大胖娃娃笑容圓滿,也有關公持刀肅立。
年畫中間的工作台邊上,一個青年正低著頭,小心翼翼挪動著八音盒上物件的位置。
八音盒在他手下流淌出涓涓聲響,青年在橘黃色的台燈下,被鍍上了一層光圈,合著音樂的聲音,仿佛有一個美好的夢境。
邱媛就站在門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青年保持著最初的動作沒動,隻有睫毛微微顫抖,像蝴蝶一樣,抖了抖蝶翼,碎了零散的燈光。
“你奶奶拜托我,希望我修好這個東西。”
他沒有抬頭,聲音平淡:“她給了我鑰匙,你別誤會。”
“我不是小偷。”
“我知道。”
“我隻是來修東西的。”
“我知道。”
修好那個壞掉的八音盒,修好那顆壞掉的人心。
邱媛在門口緊緊站著,看著那個青年低頭給那鳥籠裏的鳥重新粘貼著羽毛,他低聲道:“我剛才把它找出來的時候,灰都把它落滿了,你是多久沒有打開過它了?”
“好多年了。”
邱媛慢慢走進來,坐到秦致遠對麵。
這樣麵對麵看著的時候,她才覺得,對方失去了平時那份所謂“輩分”的架子後,看上去也就個二十多歲的青年。他一絲不苟修著那鳥籠裏殘破的景象,慢
慢道:“你奶奶讓我修這個東西,我覺得挺奇怪的,你應該會修吧?”
“會。”
“那你讓它壞著?”
“不是你會修,就能修得好。”
聽到這話,秦致遠不免笑了,他抬頭看她:“都會修了,哪裏還有修不好的東西?隻有不想修而已。”